人,为了让温大人平常住得舒服,还特意把值房都翻新了一遍。温大人那样的贵人,要是在我们这儿出个什么差错,那兰陵公主岂会轻饶?”
“都当这是贵公子来做样子的,谁能料想到,温大人为人那么和善。平日里他从公主府带过来的糕饼果子都分给我们下人,遇到难事跟他说一声,能帮的他都帮。就是进出府衙的百姓,也都知道府中有一位温大人,最是和善,又体恤百姓,凡他经手的案件,都料理得妥当,人人称赞。”
“不过……”
瑟瑟听得出了神,唇边噙着淡淡笑意,听小厮欲言又止,不禁开口问:“不过什么?”
小厮叹道:“那些被他帮过,来府中谢恩的百姓一听他是兰陵公主的儿子,都吓得跑了。为这身份,同僚中,谄媚的人像苍蝇围着他,清正刚直的人都躲着他,他来京兆府都快一年了,小人只见过刑部的钟大人来看他时,他是真心高兴的。”
这一番话却又说得瑟瑟有些怅然。
她还记得年前玄宁去尚阳殿看她,一开口论及官场,腔调很是沧桑,当时她还打趣过他。如今看来,玄宁的出身不仅给他带了许多仕途上的便利,更让他看遍了官场百态。
瑟瑟低了头,不再说话。
小厮上前敲门,道:“温大人,有人来看您了。”
玄宁应了一声,小厮将门推开,瑟瑟从婳女手里接过剔红漆盒,独自入内。
值房稍显狭窄,南面摆了一整排黄花梨璃纹书柜,堆满了竹简籍册,柜前一张长案,温玄宁正坐在长案后奋笔疾书,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搁回砚上,才起身迎过来。
瑟瑟将漆盒随手放到桌上,将帷帽摘下。
温玄宁一看到她的脸,大为惊喜,叫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瑟瑟微微一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料想你公务繁忙,怕是不能像从前似的安安稳稳过了,就想到这里来看看你。”
温玄宁忙引她坐,给她斟茶,又从檀木食盒里往外摆点心,随口道:“那你没见着母亲吗?她刚走。”
他端着点心过来,一晃之间捕捉到瑟瑟脸上略微僵硬的神情,脑中清光一闪,添了几分小心,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故意在躲着母亲?”
瑟瑟默了片刻,转过话题,将新衫从漆盒里拿出,笑道:“给你做了件新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温玄宁由着她给自己穿,不无担心地问:“我近来听了些流言,他们都说庆王妃背后的人是母亲和裴元浩,若这是真的,那宋太后的死岂不是跟母亲脱不了干系,那可是皇帝陛下的生母啊……他有没有为难你?”
瑟瑟抬手抚平新衣斜襟上的褶皱,道:“没有,阿昭不会为难我的,别Cao心了。”
温玄宁紧盯着她的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察觉眼神中有躲闪或是委屈,才轻舒了口气,愤愤不平道:“我不明白,若这些事是真的,母亲明知她和陛下有这样的恩怨,当初为什么非要强迫你嫁给他,母亲就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吗!”
如今再提起这些事,已不能让瑟瑟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神色淡淡,本想略过这个话题,低头微微一忖,绕有深意地对玄宁道:“你要记住,这世上不管别人让你做什么,哪怕那个人是你的至亲,你都得好好考虑一下,是否有悖道义,只有你自己认定对的事才能去做。我们已经长大了,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不能去做旁人手中的工具。”
温玄宁眼中掠过一抹复杂,沉默良久,郑重地点头:“姐姐,你放心吧,我知道善恶,我不会由着母亲摆布。”
他心里有种感觉,这些陈年旧事接二连三被掀出来,受影响的不是皇帝和姐姐的夫妻之情,而好像是母亲和姐姐越来越疏远了……
但又直觉姐姐只想提醒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而不想在他面前多论母亲的是非,便强摁下去没有再提。抬起衣袖,看过那上面鹘衔瑞草的绫纹,眉眼弯弯,嘴上抹了蜜似的:“姐姐,你的手也太巧了,衣裳做得真好看,料子也好,穿着真舒服。”
瑟瑟被他这么一夸,只觉连日来的辛劳很值,笑了笑,又把衣裳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漆黑里,给他搁进里屋榻边的箧柜里。
两人说了会儿话,眼见天色渐暗,瑟瑟在苏合的催促下,不舍地起身,坐上车舆往回赶。
马车驶离了京兆府门前的那条街,拐了个弯,驶进同安坊,随着马声长啸,前蹄高高扬起,马车骤然而停。
瑟瑟紧扶住车壁,挑开车帘看出去,公主府的双骑马车就停在跟前,府中护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合挡在马车前,拔出佩剑,禁军听他号令,乌压压围了上来,与公主府的护卫对峙。
为首的护卫道:“公主没有恶意,只想跟娘娘说几句话,烦请苏大人行个方便。”
苏合奉皇命而来,自然不能让。
那护卫向后压了压手,示意自己的手下不要妄动,独自上前,拔剑,寒光飞闪,三招之内,纤薄的剑刃已稳稳地架在苏合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