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立起身来去一旁的大衣柜里抱出一个Jing巧的箱笼。她知道这箱笼里藏了许多的“宝藏”。她从里头取出了一笔钱,交到阿小手里。阿小竟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脸发呆。
周瘦鹃抿着嘴笑了,手抵在下颌骨,打趣道:“怎么?嫌少?”
阿小忙不迭的摇头,解释道:“不不不,实在是——太多了。少nainai,我每月的月钱并没有这样多。”
周瘦鹃笑道:“给你了你便拿着。两个月的月钱,是借给你的。剩下的嘛——你服侍了我这么些年,我知道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的委屈,也都怪我从前不中用,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你千万收下。”
阿小红了脸,颤抖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瘦鹃又接着道:“至于你那个弟弟——用钱嘛来得个会用。他今日大喜,你替我买盒蛋糕送过去。这蛋糕,我不是为了他买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人家都晓得你是服侍我的丫头,我不能叫你空手回去,丢了我的脸面。”
阿小听了,几乎噙着眼泪。周瘦鹃便笑话她道:“好好的你哭什么?你只要记得,只许给你弟弟送个蛋糕。余下的钱,你自己好好地攒下来。我知道你当初被卖到迟家,并不是签的死契,所以总有自由的那一日。等你从迟家出去了,用攒下来的钱谋个生,或者体面风光的嫁个好人家,那都是好的。”
“可是,可是……大少nainai,我……我受不起呀!我方才……方才差点儿就……”
对于阿小突如其来的这一种坦白,周瘦鹃反倒一愣,好半晌,她才上前拍了拍阿小的肩,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家去吧,别让你们亲戚等太久了。”
阿小便停住了话,掀起衣襟来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对着她这位大少nainai千恩万谢的告辞了出去。
下人偷东西,理应是要罚的。可周瘦鹃知道迟家这风气由来已久,不光是阿小,便是金凤、娣娣她们这些跟在迟太太身边侍奉的“红人”,也总是隔三差五的从迟家带了东西送到自己家里。
另一方面,周瘦鹃看到阿小,便像是看到自己一般。从前的那个世界里,父亲在她三岁那年走山路摔断了腿,从此生计的着落都落在了她母亲的身上,她作为长姊,下有一个不懂事的弟弟,随着年岁渐长,家里的劳动力便只有母亲和她。她从小便知道生活的艰难,所以一直以来拼了命的读书工作,只想要出人头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然而她终于挣了大钱了,也给老家的父母、弟弟重新盖了一栋大房子,生活也再也不是只求温饱,她却这么遗憾的离开了……
阿小不同,尽管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可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在朝她招手。
周瘦鹃愿意为了阿小再造一个梦,来完成自己心中的那点再难填平的遗憾。
她这么想着,不觉心头一阵心酸,两行热泪直流下来。
她有多久不曾落泪了?上一次让眼泪放肆的溢出眼眶,好像还是十来年前与当时的男友分手的时候,坐在异乡冷清的大街上痛哭了一夜。
那一个晚上,她开始痛恨自己的那一种少不更事的卑微。
为什么要把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为什么不自立自强?自立自强到把幸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瘦鹃站在这一间卧房的中央,把这房里的枝枝节节——惘惘地一寸一寸地打量了过去。
她从镜子里望见自己,愣了一愣,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梳妆台设在靠窗的地方,桌上除了支着一面腰圆大镜,就只剩下一只妆奁,她打开来看了看,果然,里头的珠宝首饰寡淡的可怜。
她啪嗒一声便把妆奁合上了。
周瘦鹃对着镜子坐在那里,端相着镜子里的女人
女人整个的脸型像是被凌虐的,然而望过去,又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她那上颌起初是少女般圆润,近年来渐渐的尖了。秀眼像是剪开的两长条,终年蕴着雾气,眼中露出一个幽幽的世界,里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能勾人魂魄。但你要是定睛的望一眼,却还能看到其中隐隐的波澜,微微地透出凄清来,有一种荒漠又易碎的神气。
鼻子还是挺翘的鼻子,山根虽不很高,是典型的黄种人的样子,然而胜在鼻梁悬直,鼻尖小巧,微微的有些rou,像是欲滴不滴的水滴。嘴唇小小的,唇线清晰,唇珠微凸,周瘦鹃不由得想到了那么一句诗——“樱桃樊素口”。
她的身躯亦是端正的,那一把纤瘦的腰和孩子似的萌芽的ru,越发衬得她那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神秘。她的肌肤,终年养在深闺里,从前是白得像磁,现在由磁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
她和城市里的那一种白里透红的姑娘小姐不同,她们是粉蒸rou,透着热腾腾的生气,而周瘦鹃在镜子里看到的这一具女人的身体,却单寒极了,出尘脱俗的映在这腰圆的镜子里。
周瘦鹃看的竟有些发愣,她从没见过这样孤冽的美人。
旋即她却不由得咧嘴笑开,不管怎样,现在这个美人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