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垂危的病人也不曾升起过的恻隐之心这会儿缓缓涌了上来,慕明韶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嗓音也柔了两分。
他伸手越过谢依依,去取了静躺在木桌上的亵裤。
却被谢依依拉住了衣袖。
葱白的两根指头沾了淡黄的药膏,就这么柔柔地拉着他的袖口。
墨黑锦袍袖口处用金线纹着麒麟图案。
慕明韶自个儿都还是头回打量起了这个图案。
谢依依的手指细长纤白,小巧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可人。
他倒忆起了她头回给自己剪指甲的模样,笨得很,还将指尖弄出了血。
他干脆强硬地将衣袖抽了出来。
谢依依神情却又慌乱几分,哽咽带着哭腔的嗓音有些急促,“我……我先换上…”
“明日再说。”
不容置疑地丢下这句,慕明韶捏着亵裤冷笑一声。
那嘴角的笑意让谢依依心头一冷,却偏偏又想起他刚才更令自己惊恐的一番话,“那你刚才说的……”
“随口一说。”慕明韶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语,一手捏着瓷瓶,一手捏着亵裤,正要转身之时,又被谢依依揪住了衣袍一角。
他皱着眉正要再说,一回眸却见她眨巴着一双shi漉漉的眼望他,“药膏还未涂完。”
她顿了一顿,忽地反应过来,他现在这样做,好似在关心她一般。
“你……”
说着又是一顿,她不知道这会儿该如何称呼这人。
以往她亲昵地唤他瑾安,现在却不行。
夫君、相公,她还不曾试过。
白玉般的面上添了一抹羞赧,她还是垂下眸子试探般唤了一声,“夫君…应当还是念着夫妻之情的吧……”
神情、眼眸全都透着期待,慕明韶握着小瓷瓶的手微微发热,正要递出时,却又倏然收回。
他难得的心软竟叫这人得寸进尺了。
他称得上是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瓷瓶掷回了包袱之中。
尤其在谢依依震惊的面容之下,她仰着面,下巴微抬。
慕明韶顺势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了她瘦削的下巴,嗓音不似刚才,透着丝丝凉凉的冷意:
“念不念着你当看得出来。”
当日留下她的心境,他已记不清了。
至少这会儿他不后悔。
丰国是他的,旬国同样,连北方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哈勒也将是他的囊中物。
眸中可见地划过一抹狠厉。
谢依依被他紧捏着的下颌处都传来一阵钝痛。
她才发觉自己刚才分明疯了。
慕明韶留她除了利用,哪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所有的温润……
也不过是他Jing心的伪装。
他对谁都如此,也并非她一个。
在安昭城时,他以叶瑾安的名字救治城主那垂危的女儿时,可比对她现在的举止态度好得太多。
她眸中刚才闪烁的光芒,眨眼间便黯淡了下去,乖乖闭上双眸,嗓音哽咽地轻声应道:“我…知晓了。”
——
翌日清晨醒来时,谢依依眼睫颤了半晌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一时间只觉头晕目眩,呼吸不畅。
昨日那样的奔波,加上那条小白蛇的惊吓,再加她用凉水抹过身子。
这风寒似乎来得半点不令人意外。
只是鼻间却被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儿充斥。
那味儿的来源是挨着床头右边靠窗下沿的小木桌
——其上的一碗汤药。
她伸直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恰可够到那碗汤药。
一出被便冰凉的指尖所触到的物件温热舒适。
既不会太烫,又能暖了身子,
慕明韶似是算准了她何时会醒过来一般。
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可难受起来也是真的难受。
算不得是,偏就磨得人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谢依依也知晓自个儿做不了什么,但依旧毫不犹疑地端了汤药到樱唇下一饮而尽。
苦得她小脸皱成一团,愣是半句话没说。
一碗药下去,她脑袋立刻清明许多,还能听见外头细碎的声音,隐约掺着慕明韶的声。
她想出去瞧瞧。
可不说经了一夜噩梦,双腿愈发酸胀,那腿间的伤也依旧疼得很。
这会儿唯一能穿的……
也只有那身丢在床边脏兮兮的藕粉色襦裙。
她犹豫了约摸一刹的功夫,便艰难地从被褥里爬了起来,晕乎乎地走到那襦裙旁,然后顶着嫌弃的面容将衣裙穿上了身,顺着墙面一路摸到了门旁。
“……既如此,那你就在此处等着她好了。”
清晰入耳,是一句沉稳的中年人的声音。
想必是慕明韶所说的那位“下属”,只是听语气,却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