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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持一捧欧石楠,走进宗教裁判所,玫红色的钟形小花是Yin森地牢中唯一的亮色。
弯腰驼背的狱卒惊讶地看着我,好像第一次见面。
他用低沉的嗓音问:“你带花干嘛?”
“当然是送人的。”我打趣,“难道还能吃吗?”
他咕哝了几句方言,我听不懂,但也没有问。
牢房门打开,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有一瞬间我几乎要呕出来。
不久,从甬道灌进的冷风把难闻的气息吹散了些,我步入牢房,关上门。
莱斯特醒着,侧躺着蜷在角落,身上搭着我给他的那件披风。可他没有看我,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好像空中漂浮着什么。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叫他的名字,三四声之后,他才稍稍转动脑袋,看了我一眼。
四目相接,心被痛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最卑劣的人。要不是我,莱斯特现在已经被释放回去,躺在家中养伤而不是在肮脏的地牢里等死。
短暂的接触让我对卡斯利亚主教有了一些了解,他也许心狠手辣,但却是个讲信用的人,如果他承诺只要得到口供就能保莱斯特一命,那么就会说到做到。
而我,毁了这个机会。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把他留在身边唯一的方法,如果他离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或者说再也没有正当理由去见他。
“你感觉好些了吗?”我问。
“如果我说好些了,你们就会再折磨我,对吗?”
我呆住了,不是因为他说出的事实,而是因为那沙哑的声音和嘈杂的呼吸声。
怎么会这样,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挤出来的,带着空洞的呼呼声。他的内脏已经坏了,慢慢烂掉,正逐渐丧失原本的功能。
他快死了,不需要败血症,严重的鞭打和烙烫让他的心肺受到致命伤害,再也修复不好。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从身后拿出欧石楠花束,放到他眼前。
他眼睫微动,手指艰难地抚上一簇花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近乎于痴迷的笑意,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却像是夏夜星空,绚丽夺目。
他沉醉于花,我沉醉于他。
然而下一秒,娇美的花朵被指尖碾碎,染红了指甲。他静静地说:“为什么带它来?”
“我以为你喜欢。”
“你凭什么认为我喜欢?”
我心虚了,不敢说是安东尼奥告诉我的,就在我努力想找个合理解释时,他的眼睛射出两道冰冷的视线,仿佛利刃将我穿透:“谁告诉你的?”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也很快,引起剧烈咳嗽。
我跪坐在他身边,在那些如老牛喘气般的呼吸声中平静下来,告诫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主动权在我手里,他无可奈何。
“我猜的,卷宗里写着你的店里家里都摆着欧石楠,所以我以为……”
“你猜错了。”他快速说,“拿走吧,我不喜欢。”
无名火起,有对莱斯特的愤怒也有对那个胖子的嫉妒。我费心讨好,可他却丝毫不领情,岂有此理!他这是在干嘛,以为装作冷淡的样子就能和另一人划清界限?
可笑啊……
我站起来,并没有拿走花,说:“你一定想知道我在哪里买的吧?”
他咬牙坐起来,也许是压迫到身后伤口,他不得不侧着身子靠在石壁上,头发垂下,遮住脸颊,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挺翘的鼻梁和紧紧抿住的双唇。
那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泛起白皮,我压抑着想去滋润它们的冲动,说:“就在你的香料店边上,有家花店,价格公道,品种齐全。”
“你……那家店的花并不好……我可以推荐其他店……”他抖动嘴唇。
我没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继续:“我去的时候,有个年轻人在里面照管,有些胖,但人挺不错,我说要买花送人,他热情地推荐了欧石楠。”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些,我买了花,仅仅希望你能喜欢它们,如果你不喜欢,那很遗憾我还得再去买几次,换个品种送你。”
他盯着我,目光里闪着悲愤和畏惧:“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心情好起来,蹲下身子和他平视:“喜欢就好,我会跟主教说的,你伤得厉害,近期内不宜再提审。”手撩开他的金发,露出消瘦的脸颊,嘴唇慢慢靠近,在温凉的肌肤上落下一吻。
我能感到他的颤抖,也能觉出他的抗拒,但直到嘴唇离开他的脸颊,他也没有反抗。
“你真美!”我说,目光停留在他的发梢,尽管现在他狼狈不堪,但在我看来依然是颗闪闪发亮的宝石,想拥在怀里抚摸。
“我会再来看你的,你想要什么?”
“不,什么都不要。”他低着头,喃语,“你走吧,别再来。”
“这样吗?”我失望了,自动忽略后半句,“那下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