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谈论习题的时候,姚靖舟的话才多了起来。
其实姚靖舟做的那些题目,韩谦都会做。
但韩谦装作不会的样子,认真在听姚靖舟讲解。
不得不说,姚靖舟的思路是真的有条有理,可能比现在许多老师讲的都还要好。
韩谦让姚靖舟给自己讲了三道题,三道题讲完之后,姚靖舟眉心间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他原本就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不熟悉他的人,也不可能发现他的情绪。
但韩谦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极为敏感地发现了姚靖舟的不耐烦。
于是韩谦挠了挠头,状似苦恼道:“就这三道题我能懂一点儿,其他的是真不懂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做你的题吧。”
他这话一说出来,姚靖舟眉心的那丝不耐不着痕迹地散去。
姚靖舟合上了数学本,打开另一个本子,开始默写物理习题,然后作答。
韩谦心里不由想发笑,再怎么隐藏情绪,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房间里安静下来。
韩谦撑着下巴看着灯下的少年。
天色暗了,昏黄的灯光下,姚靖舟的皮肤白得仿佛泛着柔光,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Yin影,如同一副静谧的油画。
为了节省电费,姚靖舟写得非常专注,一向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老师留的题目做完。
韩谦看着看着,思绪不由飘远。
他又想起韩泯了。
当年他从韩泯那座庄园离开,韩泯是不是也是像这样,在台灯下认真写下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韩家的小少爷,我也永远都是你父亲。
应该不会,爸爸那个人,一定不会认真坐下来,他只会随手扯过一张纸,像写什么便签一样,“唰唰”几笔,霸气的字体力透纸背。
韩谦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韩泯写这句话的时候的张狂。
那不是一位胸怀如海的父亲期待着心爱的孩子随时回归,而是一个如不可逾越的山峰般的男人,对全世界的嚣张宣告。
那个男人——
“你怎么了?”姚靖舟带着疑问的声音响起来。
韩谦恍惚回神,下意识笑了一下,“没什么啊。”
“你哭了。”姚靖舟的绿眸盯着韩谦。
“是、是吗?”韩谦抬手抹了把脸,胡乱擦了擦,又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就是想家了。”
姚靖舟静静打量了韩谦一会儿,“不想笑,就不要笑。不必为了不相关的人勉强自己。”
这番少年老成的话却是真有点儿取悦到了韩谦,他心情好了一点,问姚靖舟:
“所以这就是你不笑的理由?”
姚靖舟说:“我笑,那些对我有成见的人,也不会改变他们的看法,我又何必去讨好他们?”
韩谦眯了眯眼,“你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姚靖舟站起来,“走吧,去吃饭,不是说你想家了吗?吃完饭就回去吧。”
韩谦起身跟着他出门,小小的客厅里,破旧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两个菜。
一个大盆里装的是猪rou炖粉条,里面有切成段的酸白菜,另一个小盘里面,是鸡蛋炒韭菜,两个菜都冒着香气,虽然普通,却让人很有食欲。
姚靖舟母亲的俄罗斯名字很长,到华国以后为了方便,大家都叫她丽娜。
丽娜塞了一个馒头在韩谦手里,有些拘谨地笑着,“没什么好菜,你别嫌弃,你是小舟的同学吗?叫什么名字?我家小舟一直没有朋友,他看着冷,其实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千万多担待着点儿,他没有坏心的——”
“快吃吧,少说几句。”姚靖舟打断丽娜,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蛋放在她碗里。
丽娜顿了一下,又向韩谦笑道:“你看,小舟很孝顺的。”
“阿姨,”韩谦也, 是对丽娜说的,也是要告诉姚靖舟,“我叫韩谦。”
丽娜马上说:“那我可以叫你小谦吗?你多吃点儿,你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长得高。”
丽娜给姚靖舟夹了一大筷子菜,却没敢给韩谦夹菜,显然是怕韩谦嫌自己。
丽娜是个热情的女人,也是一位慈爱的妈妈。
韩谦很久没有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了,丽娜令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这些年宫俊誉一直都有给韩谦家里寄钱寄物品回去,他的父母和弟妹们都生活得很好。
韩谦甚至还回去远远看过一眼他们。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的“妖孽”,不再适合回到那个家庭了。
一顿饭在韩谦和丽娜的闲聊中结束,姚靖舟全程几乎没有说过话。
吃完饭后,姚靖舟起身送韩谦出去。
“回去吧,我自己会走。”韩谦朝姚靖舟摆摆手。
姚靖舟默不作声,只跟在韩谦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