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南差点就要甩开,但他这几天恶补的视障人士相关知识告诉他,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需要更多地依赖触觉,这种举动未必是他想的那样。
潘逾的手摩挲过何南的手背,朝着书本中央移去。他的五指落在了书页上,轻抚着有些粗糙的纸张,仿佛能以指腹去追随纸上的印刷痕迹。但这并不是一本盲文书,激光之下,所有内容都只能依靠双眼来辨。
何南没有动,只是悄悄抬眼去看潘逾,惊讶地发现他双目中有微光闪烁,情绪汹涌,像是忽然又拥有了视觉,神采之中饱含伤悲。
潘逾满眼热泪,始终只在眼眶中流动,并未掉落。
他的心意仿佛能透过交触的手掌传递一般,何南竟然觉得,能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如果潘逾想要读书,相信不管多难找到的盲文书他都能寻获到,但他怀念的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可以自由陶醉在多年的收藏之中。一本书,上至辞海古籍,下至通俗小说,不被阅读,就没有了灵魂,不如一个花瓶,一个酒杯,一条板凳。任由珍宝封尘多年,即便端在手上也失去作用,潘逾心里必定不好受。
“潘教授……”何南轻唤他一声。
潘逾如梦初醒,正要将手收回来。何南却稍微起身,托着他的手臂,一个转身,钻进了他的一侧臂弯之中。
“怎么……?”潘逾面露迷茫,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条手臂搂住了何南的姿势,双手都被他放置在书本之上。
何南继续读了下去:
“即使在沉寂的黑夜,你那残缺的美丽身影
都能把酣睡中没有视觉的眼睛照亮!”
读到这一句,何南以余光去瞥他身侧的潘逾,后者眼中光芒还没完全散去。
何南的轻声诵读,像是微光,正照在潘逾的耳畔。
“见不到你,白天犹如黑夜,漆黑一片,
梦里看到你,黑夜好似白昼,光明无限。”
下一刻,潘逾明白了何南的用意。他牵着自己的手,引导自己,翻到了下一页。
他们没有读完整本诗集,何南答应潘逾,明天会再来,还会带着牛nai。
潘逾牵着小平,一路送他到居委办公室门口,然后自己独自去遛狗。
之后的日子里,何南只要来实习,就一定会来潘逾家,读完了《十四行诗》,还读了《木偶奇遇记》,读了《城南旧事》,读了《安妮日记》,竟然还读了《闪灵》。
他们坐的位置,从客厅的沙发,逐渐挪到了阳台。起因是某次天气多云,客厅里光线不太好,何南到处探头探脑想要找个开关,找不到也不敢开口问潘逾,毕竟他大概已经多年没有开过灯了。
“你找什么?”潘逾喝着茶。
“……灯的开关在哪儿呀?”无奈之下,何南还是问出了口。
潘逾沉默了一会儿,何南都以为他不高兴了,才听见他轻声回答:“我也忘了。”
还是潘逾主动说,可以挪到一个更亮一点的位置,所以他们搬了两把凳子到阳台,沐浴在自然光之下。
算不上烈日当空,只是正常下午斜阳,被树荫过滤后,舒适地落到书页上。何南依然让潘逾来翻页,他寻常地读着,在读完一页的时候轻戳几下潘逾的手指头。他在喝水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像他依偎在潘逾的怀里了。
第二天,潘逾竟然主动将凳子提前拉到了阳台上。他面朝着窗外,视线投向遥远处,等着何南过来。
莫非,他感受到了日光?何南多么希望,这是代表他黑暗的世界里重新点起光明的举动,他多么希望潘逾能被外界的温暖和明媚所感染,或许他的一片漆黑之中,也能燃起些许阳光。
“在这儿能听见鸟叫声。”潘逾却这么说,“还挺清脆的。”
何南无言以对,但无论如何,他愿意出来晒晒太阳,依旧令人欣慰。
除此之外,在何南的帮助下,潘逾还是开了个apple music的会员。选apple music是因为可以直接喊siri来播放,价格也不贵。而潘逾之所以被何南说服,是因为他手头缺了一张披头士的专辑,还是乐队经典动画的原声带《黄色潜水艇》。何南本来想替他网购一张,补全他的收藏,潘逾却拒绝了。
“我手头上其他披头士的唱片,都是我自己在牛津街的一家小音像店买的。当时一口气买了披头士的全集,全部都在同一家店买的,就是这张原声带缺货了,非常可惜……”潘逾的话语中无不遗憾。
“牛津?潘教授你还在牛津上过学?”何南吞下一大口nai咖,他的那杯里牛nai起码比潘逾的多一半。
“是牛津街,不是牛津大学。”潘逾微笑起来,“虽然牛津大学我也去过,但是牛津街是lun敦的一条商业街,只是名字叫牛津而已,类似于上海的南京路。”
“哦……”何南恍然大悟,“我还没出过国呢,也是上大学才出的省。lun敦是什么样的?潘教授,你给说说吧。”
“唔,我去的时候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