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东山对孟希观的生活,称得上略有了解,有些是以前聊天时孟希观告诉他的,有些是在相处过程中,他自己慢慢察觉的。
孟希观是独生子,家境不错,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他家里是典型的Jing英教育模式,爸爸总是很严厉,事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妈妈也是个企业家,向来习惯用花钱的方式来表达母爱。孟希观不愁吃穿,从小到大事事都被安排得很好,他本身也相当努力。据他自己所说,在很小的时候,只有事无大小听从父母的命令,才能获得关爱和奖励,可是随着他逐渐长大,连事事顺从都无法再换来爸爸的夸奖和妈妈的拥抱了。他好像一直都做得不够,总是要拼尽全力去做得更好,再考一个满分,再多跑一百米,选一个爸爸喜欢的学校,穿一件妈妈选的衣服……但这依然不能令父母满意。
在这种成长模式之下,迟东山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孟希观会有和他一起的那种嗜好。服从命令和被安排被摆布,可以让他获得安全感,孟希观习惯于权威的压迫。但真正令他感到着迷、渴求的,是完成任务之后的安抚和亲密,是鼓励,是关爱。但在表面的这一切之下,骨子里的孟希观,保留着少人能察觉到的,他自己的反叛。
大学专业是爸爸替孟希观选的,本科读完了还得读硕士,硕士读完了就尽快回去继承家业。孟希观对做生意其实没有多少兴趣,他喜欢小孩子,以后也想照顾自己的宝宝,但妈妈却批评了他,认为就算孟希观自己生小孩,也应该将孩子交给更专业的人来教育,最好是根本不要自己生,不论将来是找妻子还是找丈夫,都让对方来负责这件事。大不了孩子去全托幼儿园的钱和请保姆的钱,妈妈来替他付就行了。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啊!
孟希观唯一一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眼眶都红了。
迟东山看着他沮丧,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却什么也没有说,用一场不带任何命令的性来结束了这次谈话。
他也觉得很难过。他感受到了孟希观的挣扎,更感受到了他的理想和执着。孟希观是一个多么鲜活的年轻生命,迟东山又是多么地期待能看到那一天,看到他勇敢地对父母说出心中所想,然后去拥抱他的未来。
如果自己命令他去跟父母摊牌,他会去的吧?
在想到这件事的那一刻,迟东山害怕了。
这件事会就此开始越界,他开始关心孟希观的人生,然后用自己的身份去替他做选择,他会命令孟希观去做那些他以为正确的事,可这也意味着潜在的失控。如果他让孟希观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会不会为此伤害自己?伤害他的父母?甚至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合理的错误?
本来这段关系只是一个心理游戏,还有性,可迟东山难以控制自己去关心孟希观的现实生活,那就不能再以这段关系的名义。更何况他们还是真正的师生,一切本就不该开始!
迟东山这才想起来,孟希观是他第一个搞上的学生。在此之前,他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在孟希观以前,他也曾与不少人有过类似的关系,大多数只是一次性的速食训诫游戏,也有过维持时间较长的稳定关系。正如孟希观猜测的那样,他不是唯一一个迟东山曾带回到出租屋里的人。
上一段关系,是迟东山主动结束的。本来按照他的习惯,房子他会提前退租,等到再有下一段关系时再租新的地方。碰巧他自己家的浴室要维修,迟东山就干脆在出租屋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开学了,他没空再去找新的地方。再后来,就是孟希观了。
在以前的关系中,基本上迟东山都是先处于服务提供者的角色,满足各色男女的需求之后,他顺带发泄自己那点隐秘而不堪的欲望。能找到需求一致的玩伴本来就很难了,性格外貌和生活习惯互相合适的就更是万里挑一,因此迟东山从未在这些关系里真正动心过,也不奢求。但孟希观不一样,迟东山看穿了他,却又看不穿他。
孟希观像是一只小猫,摇头摆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举手投足都像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在他以为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那种渴求而卑微的神情。迟东山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每一个主动找上他的人靠近而来时,他都能察觉到相似的试探,令他立刻就生出了想要占有孟希观的念头。可是在游戏之后,孟希观并不避讳去展示他的世界——一个不仅仅有这段关系,也有他自己的剩余人生的世界。仍然像是小猫,在迟东山腿边发嗲磨蹭完了之后,还有好多花草树木可以去玩,去跳,去体验,去躲躲藏藏,去成长。
他坦率,他真诚,他信任和依赖自己,但他值得一段正常而明媚的人生。
在上百个夜晚中,迟东山发狂了似地想要弄哭孟希观,想要看他泪流满面地哀求。可当天亮之后,他却再也不想看见孟希观伤心流泪了,他舍不得。
所以,迟东山终于还是对孟希观提了分手。
“之后这间房子我会退租,电话号码也会停掉,下学期你也没有我的课了,你不用再试图联系我。”迟东山冷静地对孟希观说。
孟希观坐在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