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知瑜睁开了眼睛,从一场沉睡中清醒了过来,黑曜石般的眼睛还有几分朦胧,但也显出了知觉的神采。意识是清醒的,但难以解释地,他又知晓自己还在梦中。下意识摸了摸耳垂,血色耳钉已经不在。自从异种全数莫名人间蒸发,他的异能也消失后,用他活化过的血珠做的耳钉也随之消失了,但他总觉得耳洞里还是有轻微的异物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那里,所以偶尔也会下意识地摸一下,都快变成习惯动作了。
环顾四周,陈设有几分熟悉,应该是当初他在基地里的房间——基地的建筑不都早已改建了么?他更加确定自己是在梦中了,是清醒梦么?梦境都是关于在基地里的生活片段?下意识用视线搜罗了下,希尔克斯似乎不在房间里——在基地生活的后期,他们早就已经共居一室。听得房门外有动静,他下意识放轻脚步走了出去,依然顶着文嘉奕穿着打扮的希尔克斯背对他站在餐桌旁,似乎在做着整理工作,但看不太分明。
视线偏移,从窗外天色看,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那对方大约是在收拾餐桌上的东西准备晚餐?本来想出声招呼这位梦中人,但视线定格在对方身上的商知瑜,只觉声音一下子被卡在了嗓子眼——对方黑黝黝又莫名粗壮的发丝在他眼皮下似乎有生命般动了动,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还变成了一条条昂着黑色身躯的小蛇,有些蛇头还转向了他的方向,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分叉的舌尖不住吞吐着,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似乎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希尔克斯转过身来,声音轻快:“小鱼你醒了?我做好晚饭了,等我收拾一下就可以了哦,你午睡刚起来会不会还是困?要不先去洗漱下?”言罢还露出了一个甜腻的笑容——是的,弯起眼睛,嘴角大幅打开的笑容本该是甜腻的——商知瑜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捏着虎口,努力压抑着差点出口的惊呼。
转过身来的那人有着文嘉奕的轮廓,但又更像一只非人的怪物:肢体末端膨胀着,点点rou疙瘩带着血色的痂块不时起伏,像是一张在沸反边缘的皮囊;肤色青白至有些发灰,整个眼睛都没有眼白,一片血红,眼裂似乎也放大了不少,周边细小的裂缝中还有眼珠样的活化组织在不住蠕动,挣扎着要挤出眼眶,远观之如同昆虫的复眼,近看那些增殖的rou块则更加恶心。
而这人笑起来的时候,Jing灵耳往后伸展着,嘴角咧开到了耳侧,露出了上下各三排细长尖利的牙齿,如同荆棘陷阱亟待撕碎猎物的血rou,让那笑意更显狰狞。说话间,那人背后还有一条条形似触手的黑色条状物在争先恐后地涌动着,似乎是在协助整理背后的餐桌……
这位巫师在地上映出的影子更是完全没了人形,形状诡异的影子边缘在不住张缩,地板的线条也出现了不明扭曲,似是急于挣脱笼牢的异形正待择人而噬。但蛇发红瞳的巫师还是若无其事站在他面前,在夕阳余晖中温温柔柔地笑着,不看它已然崩坏的外表,可说跟平日相处的氛围一般无二,这更增添了场景的诡谲与恐怖。
虽然明知道是梦,但这种超现实又惊悚的画面还是让他一瞬间整个僵住了。然作为职业生涯中拍过悬疑片也拍过恐怖片的专业演员,他还是展现出了过人的心理素质,吞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后有点滞涩地开口:“嗯,确实感觉有点累,我去盥洗下。”说完便勉力维持着镇定走向洗手间,在他经过那人身侧时,看到那人血色瞳孔中映出的自己,脸色青白,步履虚浮。
我们快要挣脱人皮的巫师什么都没说,只笑着目送他反锁了洗手间的门,眼中倏忽闪过异色,继而便陷入了沉默,就这样静静站在餐桌前,神色晦暗不明。洗手间里的商知瑜下意识按下了冲水马桶按钮作为掩饰——为什么梦境会是这样的?这个梦代表了什么……那个样子就是希尔克斯本来的模样么?祂之前说不符合人类审美可能会吓到他倒是实诚,还谦虚了……而这又是希尔科斯本人还是有其他什么存在希望他见识到的?还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潜意识好奇巫师本体模样而臆想的?
下意识往脸上泼了一捧水,他觉得自己得冷静下来。洗手台光洁的镜子上映出了一张英俊却苍白,发梢上还带着水珠的脸。然后在商知瑜不经意抬眸后,那张脸开始缓慢但不容错认地发生着变化,准确说是半张脸开始有了变化,变得不再像他——眼尾被拉长成了桃花眼,瞳孔带上了幽绿的色泽,鼻子也更加Jing致,唇色变成偏橘色系,同时那半张脸也越发白皙,下颌线条褪去了粗犷,变得秀气。
像是画了半面妆一样,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个人,但又不完全是了,完全不对称的两边面容显出了强烈的被分割感,如同毕加索后期的肖像画,那种违和让两边都堪称好看但分外不和谐的脸组装起来之后,显得诡异乃至让人不适,滋生了强烈的恐怖谷效应。商知瑜死死抠着洗手台上的瓷砖,大力咬着唇,不想惊动外面那位巫师。而镜子里的“自己”一开始跟他做了同样的表情,但很快便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商知瑜努力辨别着对方的口型,似乎在无声地呼叫着:“阿瑜。”
商知瑜用双手用力撑在洗手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