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血化成冰。
冰融作水。
心底苍凉一片,痛也不知。
……“陛下。”
二人在下不知唤了她多少声,她才略闻一音,神似回转,动眸朝下看去。
谢明远逆颜相视。低声道:“陛下,臣立时去传苏院判入殿,还请陛下于殿中莫慌……”
她仍然僵着,右手指寒,心似遭刃狠划一道,滚血生溅。
就算苏祥来……
又有何用!
谢明远等不到她应,兀自掀甲起身,飞快扫了方恺一眼。(手机.cn)头也不回地大步出殿。
方恺亦起,踌躇之下上前两步,立于御座之下,声音压得轻低,禀道:“陛下莫恸,邺齐皇帝陛下他并未……”
她听清方恺之言,浑身巨颤,猛地侧过头,重又朝他看去。
他身靠于御座之背,颈首微垂。好似睡着了一般。
依稀可见胸口微起微伏。
她看着他,心底血凝,复又裂开,滚滚失得激浪铺天盖地朝她压过来。头晕一刹,闭了眼。
泪水合于眼眶之中。
终是未落。
六座鎏金熏笼暖风袅袅,驱不褪一殿人心chao寒。
熏笼角座其上,雕龙浮螭突棱狰狞,一瀑绀青晕锦床幔高悬未落,粲色也作灰一抹。
英欢坐在床边椅上,身上衮衣未换,朱色艳伤。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只黛眉红唇惊目。
她看着苏祥退出去,看着寝殿门板自外被合,才转眼,看向站在床尾的谢明远。
什么话也不说,就这般望着他。
眼中湛寒一片。
谢明远兀自立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她这生冷逼人的目光。侧身垂首,冲她道:“……陛下想知何事。但问无妨。”
她仍是不语,只望着他,眼底寒灭火起。
“……上肩有旧伤,陛下自是知晓,”谢明远声低,主动而道:“当初陛下命狄风将军夺南岵梁州,上于京中时肩伤便发,但心有不甘,仍执意领军亲征中宛……此事也是我自中宁道随军赴云州谒上后才知晓地。”
他稍一顿,又道:“后与狄风将军约定共伐南岵巍州残部,发兵之晨,上接西北向来报,道燕朗退兵,上决计疾速北克宾州,再日夜奔赴南下与狄将军一部合师伐巍……然当日未料谷蒙山外中宛设伏兵,上领军血战出谷,却于阵前身中淬毒冷箭,恰是旧伤之处。”
她闻言,置于膝前的手微微一抖。
那一日越州城外百里处,他率千骑拦她御驾,在十丈坡上,她亲手执剑刃逼他伤,那甲下腐黑之血……
心口紧紧一搐。
“当时苏院判劝上屯兵养伤,”谢明远垂了眼,继续道:“却闻邰东路大军三部合师,欲东进与邺齐为战、报狄将军战殁之仇;其时中宛境中四国重兵根jing相错,上怕有万一,便忍伤率军西进,未过数日,又闻陛下自邰京中亲征中宛,于是疾率千骑日夜奔赴,至越州拦陛下御驾之阵……”
她眼睫淡落,手抖得更厉害。
后面的事情她全知。
唯独不知他箭毒之伤久久未愈,阵前军中一事逼一事,他处处亲为之下,终是伤成大碍。
原先只道她御驾亲征当咎于他,二军止戈之力只她一人;却不知他重伤在身,日夜转战,为她所恨,又有多痛多难。
静默半天……
她复又看向谢明远,终是开了口,声音颤哑得自己都辨不清:“……他一早便知,今日会这般?”
谢明远摇头,道:“恰恰相反。苏院判人有直言,道上毒伤不养后患无穷,上虽明白,却也不知自己何时会……”咬牙,说不下去。
倒下,寝疾,薨亡。
一路三岔,非但他不知,便是如今看他这样,又有何人能知。
虽不言……
她又怎会不明。
“后来大军至阑仓山东面扎营,上在营中曾对我说。”谢明远眼黯声哑,微有哽咽,“……当日贪疆婪欲不可收,一方背信以至狄风惨殁,今得毒伤若此。当是天意,绝无怨恼。”
她耳边骤鸣,心口又是脆然一裂。
那一日她见他甲下渗血,收剑之时愤火顿涌,冲他道——
也算苍天有眼。
那时他站在她身前,冷甲泛光,脸上漠无神色,却是一副永远不会倒下的样子……
于是她便真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倒下。
眼底一涩……
撇眼看向身旁案上搁着的那把玄剑。
谢明远随她目光看过去。眼中微变,却垂首道:“上早有将此剑赠与陛下之意……当年杵州初遇,上欲赠剑,却为陛下相拒;此番闻北戬遣使朝献,上令我纂字于刃,意欲再赠陛下。”
英欢敛回目光,红唇启颤,却说不出话,半天才小一挥袖,示意他退下去。
谢明远会意。行了礼,欲退之时又看一眼床榻之上,脸上略显担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