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让孟氏雄踞后宫, 为祸家国。恰好几位大长公主也对孟氏在后宫中一家独大的现况十分忧心,今次皇帝遇刺,对于圣体安康最为关切的就要数这些宗室贵女了,毕竟如今皇帝膝下就两个nai娃娃, 若他有个好歹, 那这些个天家娇女日后可就要看孟氏的脸色过活,那还了得啊。
赵秉安对这些琐事并不挂念,泰平帝的身体远没有传闻中恢复得那么快,况且龙帐中的太医越来越少,他总得找个理由来搪塞内阁的问责。
太医院的脉案已被他尽数焚毁,刘霈也被司礼监灭了口, 可皇帝不能无人照料,所以当初马如艮幸免于难,这也是因为皇帝对自己的身体仍抱有一线希望。
可如今,京中数一数二的圣手都言辞闪烁,泰平帝心里想必也已经有底了。
“密送夏榔出京,这件事要是被前朝得知,你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拖你之福,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对付我。”
“呵,咱们那位圣上啊,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想仰仗丹砂之力恢复御体,他也不怕重蹈光宗的覆辙。”
“夏榔修仙问道六十余载,童颜鹤发,本身就是一块活招牌,他当年既能解光宗绝嗣之忧,今日未必不能再展秘技。”
晨曦未显,邵柏博站在宫墙上,悄悄的睨了一眼身旁之人,这清凉的秋雾藏起了皇城众人的神色,他拿捏不准赵秉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柏博没有透露过孟璋与夏榔私下里的协议,可秋狩的第一日赵秉安便戳破了清虚香的用途,他既已知晓夏榔受制于自己,为何如今又要冒出这句话来,难道他不知自己苦心孤诣得把夏榔安插在泰平帝身侧就是为了给凤举将来铺路吗?
凤举,这是邵柏博与老永安侯给孩子取的小字,只为至亲所唤,在邵八心里,他的外甥自是该鹏程万里、凤唳九天,那什么狗屁元辅,哪配得上赵邵两家的血脉!
“皇帝一旦穷途末路,心里对天下苍生的责任便会嗤之以鼻,光宗晚年不过两三载便败光了前朝数代英主的积累,你觉得以如今的朝廷民生还经得起几番折腾?”
“锦绣河山惹人图羡,可若是一片烽火离乱,这社稷扔到谁手里都是一块烫手山芋,大兄苦心孤谋的将宗室铲平,不也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整顿山河吗。”
邵柏博呵出一口热气,神色缓和不少,赵秉安说的话没错,最近是他太过急功近利,只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反倒忘了困兽难驯。
“伤在脏腑,他的身子已经开始衰败,若是好生将养,说不定能捱到不惑之年,可若是偏信痴迷那些旁门左道,怕这寿元还要折损一半。”
“如此算来,也就是七八年的功夫,以如今你创下的基业,七年,足够你称霸朝野了吧。”
邵柏博无意在前朝争锋,功名利禄于他而言已不那么重要,就算为了妹妹与外甥,他也要维持住自己端庄君子的表皮。而且,陇西如今不过是一盘散沙,关凌门户凋零,何家把持在赵秉安手上,仅剩岑家一个大士族还与他不是一条心,他要忙的事情可多呢,哪有闲心与内阁那帮老不死的扯皮。
“未必,朝中卧虎藏龙,那滞留京城的十三大总督就皆非易与之辈,不让他们彻底臣服,这四海就无法靖平。”
“这是皇帝的摊子,他可未必愿意让你越俎代庖,还是说,这次你们是真的翻脸了?”
邵柏博玩味的试探,原以为会立刻遭到妹婿的反驳,却没想到旁边迟迟没有言语。
“明知迟早有这么一天,我该做的准备也无一欠缺,可不知为何,胸口仍像挨了一拳,闷疼得很。”
“你这人,就是喜欢枉作多情,该你管的不该你管的,都要揽到身上去,这样迟早是要把自己压垮的。”
赵秉安知道妻兄言辞犀利,却还是被刺了一下,他抿唇苦笑,无法辩解。
“唐耀山快要不行了,你若不想交出沈梁,那就要在董臻上位一事上有所准备。”
“该退的赖着不走,不该退的却都潦草收场,这世道,真是造化弄人。”
“唉,令叔自绝前程,也是不愿襄助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吧。”
提及五叔,赵秉安眼眸中闪过伤痛,宫墙上严肃的气氛更添一丝沉重。
邵柏博也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嘴快,神色有些讪然。
“我爹仍然位居工部左侍郎的位置,虽然他老人家移交了手头所有大权,但名分还在,压制董臻一时三刻不难。”
“可叔父不是决意袖手朝堂了吗,你要劳他老人家到几时?”
“待我与董臻做完交易即可。”
“——他要的可是沈家所有人的命!”
“哼,除了沈炳文,沈家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再者,你觉得与虎谋皮难道还要言而有信吗。”
邵柏博怔愣了一下,望着赵秉安的眼神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我有时候恨你太过手软,有时候却又觉得你杀伐爽快,明诚,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