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书吧里兼一份工,可是晚班就见不到沈小运了。
蛋挞姑娘揉了揉店员姑娘的头发。
“蛋挞姑娘,你会用小樱桃做点心么?”
面对沈小运的问题,蛋挞姑娘想了想,笑着说:“你要是想吃樱桃酱做的点心,黑森林蛋糕就是,我明天给你带好不好?”
沈小运差点就点头了。
真的差点。
“不是那种,就、就是……跟草莓一样的。”
沈小运说的是之前蛋挞姑娘用新鲜草莓做了很多种点心,还当了噱头,不仅新新老老的客人们都喜欢,还被人拍了照片发到网上,网红了一把。
这样的时令点心真正做起来是很费心思的。
于是蛋挞姑娘只能很认真地说:“等我回去想想。”
樱桃马芬、樱桃欧包,都是放樱桃酱就可以做的点心,大概也不符合沈小运的标准吧?倒是可以试试做点,看看客人们的反应。
目送蛋挞姑娘走了,沈小运拿起拖把开始拖地,虽然腰和腿还有点酸,可她谁也没告诉。
正在上班的沈牧平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陈老先生的大儿子。
他人就在保险公司的附近,想跟沈牧平午休的时候见一面。
沈牧平答应了。
两个人见面的地方就在楼下的一家连锁餐厅里,灯光刚好,桌间距也刚好,说话别人听不见,就是饭菜的味道只能说不过不失。
恰像如今很多人的处事之法。
“之前我弟说话冒犯了,我先给你道个歉。”
如果是说别的,沈牧平大概会说一句客套话应付过去,可提起这件事,沈牧平只是喝了口水,点点头。
陈先生自己先笑了。
“我也就嘴上一说,毕竟也是一个妈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他也四十岁的人了,我也不能什么都替他担着。”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沈先生,你……不累么?”
陈先生这话问得实在。
因为他现在很累。
前天晚上,他接了自己的老父亲回家,确实是心疼的,看看脚上都磨破了皮,头上手上都脏脏的,更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用卫生纸擦下去的时候,陈先生自己忍不住心酸。
“我爸年轻的时候也不算什么好人,做生意的,全国跑,喝酒、抽烟,不顺心了也揍我们兄弟俩,对我妈也说不上好。”
以前大概也是真恨过的,挨打的时候,看着自己妈妈一个人撑着家的时候,看见自己爸爸醉醺醺回来,吐得全家都是,却只像死猪一样的时候。
“后来,这么多年过来,回头看看,他也就那样,就是个养家的男人。我混到现在,还不如他呢。”
每个家庭里的孩子在长大的时候,好像都有三步要走,第一步是仰望,第二步是否定,第三部才是正视。有些人步子大,有些人步子小,有些人不想走。
陈先生的步子大概不大也不小,可他走完了,心也硬起来了。
看着老父亲哭,固然心酸,可第二天老父亲就忘了他是谁,在家里大喊大叫,吃饭上厕所都要人看着,让人忙得团团转,却一点好都没落下。
“养个孩子吧,还能想着以后孩子孝顺,照顾我爸,那真是在捱日子了。”
陈先生开了一瓶啤酒,沈牧平下午还得上班不能喝,他自给自己倒满,一口喝下去大半杯。
照顾这样的老人,没有指望,也没有希望,全靠情感和责任心在撑着,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肩膀上的东西太多了,这一份,担上去太苦,拿下来心虚,就只能任由它这么悬着。
给了足够的钱,让老人就在医院里呆着,两边都省心。
不去细想,就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当了一天的“孝子”,今天早上陈先生就把陈老先生送回了医院,带着两身新衣服和一双新鞋,还有一兜的水果。
“沈先生,我知道你的事儿之后,我是真佩服你啊,虽说她情况是比我爸好多了,可这病它熬人呐!看不见头!”
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陈先生大手捂住了自己的上半边脸。
沈牧平觉得,陈先生大概就是想找个能听他说话的人。
于是他吃了一筷子菜。
都放温了。
“我是真的累啊。”
陈先生也许是在诉苦,也可能是在催眠自己。
人的心里有时候就是个秤,左右晃晃,总是稳不住的,一句话落了心,就能让秤歪去一边,于是,万事落定。
沈牧平默不作声。
陈先生也许把他当成了一个值得敬佩的“孝子贤孙”,可他不是,他只是把自己凝固在了一段时光里,不敢轻易想过去,也不敢贸然想未来。
只看着当下,看着沈小运还能每天高高兴兴的。
“陈先生,我没有不累,我就是怕后悔,比起后悔,这点儿累真的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