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抱紧怀中的孩子,坐倒在江水中,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声凄厉的哭声响起,其他人从震惊麻木中回过神,劫后逢生,抱头痛哭。
傅云英站在及腰深的河水中,shi透的衣袍被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紧紧攥着。
老人浑身发抖,抓着她衣袍的手指节痉挛,从下而上仰望她,双目闪烁着狂热的光。
她站在水中,目光逡巡一周,道:“不用怕,随本官回去。”
男男女女,老幼妇孺,畏畏缩缩,胆战心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敢挪动一步。
她抬脚往河岸上走。
那些人连忙跟上她的脚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生怕一个眨眼,救星就不见了。
越来越多的人蹚水围过来,跟上傅云英。
踩水的哗哗声汇成一片。
山风吹散浓云,大束日光倾泻而下,笼在傅云英身上,她面色平静,身上衣衫shi淋淋的,双眸清亮,抿唇四顾时,不怒自威,让人不由自主便生出一股凛然之意,不敢与之对视。
百户本来还想拦,被她有如天人一般的凛冽气势所慑,竟然动都不都动一下,更别提跳起来阻止她救人了。
岸上,傅云章几人站起身,吩咐随从找Yin凉处架起火堆煮热水。虽是酷暑,江水被晒得发烫,可水面底下的水还是冰凉的,妇人和老幼在水里泡了半天,衣裳透shi,得煮些姜水给他们喝下。
傅云英走回岸边,叫来百户,“你们顺着下游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收敛尸首,好生安葬。”
又叫来张景贞,让他监督百户。
张景贞为人暴躁,但也耿直,让他监督百户,百户绝不敢敷衍差事。
百户心不甘情不愿,应了差事,带着官兵离开。
……
密林深处,茂盛的草丛里,数百支正对着河岸的弓箭已经拉满了弦,蓄势待发。
林中又chao又热,他们在这里埋伏了很久,眼见着那伙士兵逼死老幼妇孺,他们怒发冲冠,双眼赤红,早就按捺不住,只等大哥一声令下,他们就冲出山林,将那伙穷凶极恶的士兵乱刀砍死,让他们血债血偿!
突然冒出一行人骑马冲下山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藏在密林中的无数双眼睛,亲眼目睹那位年轻俊秀的监军大人喝退士兵,纵马入河,将老幼妇孺救了回来。
他们长年生活在大山中,辛苦耕作,没见过什么世面,何曾见过这等风姿洒然、气质出尘的人物?
这位英气勃勃的监军大人竟然是来救流民的!
林中埋伏的队伍有一瞬间的sao乱,众人紧握弯弓的手抖了一抖,齐齐往站在高处的男人看去。
男人体格高大,一脸络腮胡子,右脸上一道愈合不久的新鲜刀疤,双眸锐利如鹰隼。
一人奔回男人身边,小声问:“大哥,怎么办?”
男人抄起长弓,弯弓搭箭,肩背紧绷,肌rou隆起,双眼微眯,箭尖直指岸边那个穿一身墨绿地织金云肩杂宝纹圆领妆花纱蟒服的监军。
监军大人年纪不大,虽然隔得远,也能看出他品貌不俗,俊秀无双,置身一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当中,犹如鹤立鸡群,非常显眼。
男人的箭尖对准了监军,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
监军来回走动,安抚失魂落魄的老百姓,命随从取出干粮和清水喂给老人和孩子吃下。
有妇人拉住他的袍角跪地痛哭,随从忙上前驱赶,他挥手阻止随从,耐心听妇人哭诉,安慰她几句,直到妇人情绪稳定下来。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意义不明的暗色。
身边人小声道:“大哥,那些官兵人数众多,我们的人根本没打过仗,不是他们的对手。又来了一个监军,我看他身边带的人个个都是高手,我们贸然出击,不仅伤不了那个监军,还可能交代在这里,没法全身而退。既然监军把人救了,还能管住那些官兵不让他们随便杀人,我们不如悄悄离开?”
男人没说话,箭尖仍然指着监军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孔。
他不开口,没人敢吭声,林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连蝉鸣声也停下来了。
片刻后,男人舔舔干燥的唇,收起弓箭,沉声道:“走。”
话音落下,草丛里的几百支弓同时收起。
一片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这伙人悄悄离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佛根本没有来过。
……
几个老妇人揪住傅云英shi透的衣袖,给她磕头。
“大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她弯腰扶老妇人起来。
“你们不用怕,朝廷会想办法安置你们,皇上心系荆襄百姓,知道你们的难处。派本官前来,就是要让你们有田地耕种,有屋子遮风挡雨,以后不用担惊受怕,四处躲藏。”
老妇人嘴唇直哆嗦,一脸不可置信。
官府真的不会追究他们?他们活不下去了,逃亡本乡,按律法,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