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喊,“还有口鲜活气,快拔打120。”这才有人拿起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
我扶着路旁的树靠着,心被密密麻麻尖利的石子划过,疼痛像水波纹一样慢慢地扩及全身。我靠着树粗重的喘息,连呼吸都带着丝丝血腥的味道。
此时受伤的女人就躺在我的面前,当时惊险的血腥场面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迟疑地看了一眼庄衍生,见他也只是表情肃穆地立在一旁,看不出脸上有多么悲伤痛苦的表情。
此时我的脑海里只转了一个念头,原来,她就是庄衍生的后母。当时我一心只想着石头哥哥的事,没有去救助这个女人,如果庄衍生知道我当时就在车祸现场却没有伸以援手,而是坐上车绝尘而去,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泠血无情的女人,心里会不会怨恨我的冷漠。但是看他现在漠然的表情,他和他后母的感情应该也不是很深厚吧。
我在病房里僵硬地站着,说不出安慰的话,更不知道能帮到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明亮灯光下女人苍白的脸和白色薄被下她轻微起伏的身体,心就莫名的疼。
良久,庄衍生说,“小冉,过去和她说说话吧,或许他会睁开眼睛看看你。”我不动,抬起眼皮看着他,觉得他的人和他今天说的话都特别的反常。他向我挤出一丝苦笑,沙哑着声音说,“去吧,你在她耳边说话,她或许还听得见。”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迟疑地走向床边,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话要和她说,或许是因为她昏睡的缘故,她安静的脸,温和而慈祥,让我有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
我走到她的床边,慢慢弯下腰,想要把她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是温热的。我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像握住了母亲温柔的手,她似乎感觉到了,嘴里喃喃着什么,我听不清,我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只是她的声音太过微弱,就算靠近了也听不清楚。我轻声地叫她,“阿姨……阿姨。”她嘴唇轻微地掀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替她掖好被角,将她散落的发细致地抚到耳后,然后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阿姨,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不明白庄衍生为何一定要我今夜来看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想我都应该说句吉利的话,祝她早点康复或是早点出院之类的,但是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我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莫名的感伤让我鼻子发酸,我不想落泪,所以就快步走出病房。庄衍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的病房,此时就站在廊上抽烟,见我出来,他将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他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说话,任由他牵着走出医院,上了车,他启动车子,车子平稳地驶出。
他没有送我回米朵那儿,也没有送我回我和言言合租的小窝,他将车子直接开进了藏百花园小区。
偌大的客厅里,他坐在沙发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说,“小冉,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我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了,我说,“和我说说她吧,你们的关系好吗……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我去见她。”
他看着我,深邃的眼睛里有浓浓地倦意,略微一迟疑,像是在斟词酌句,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他不知如何开口,或者他是在找一个更好的切入口,让事情听起来不会显得突兀,而顺其自然。
最终,他还是开口了,语调平缓沉稳,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看不出情绪的悲喜。
那一年,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妈妈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曾经我一度质疑她爱我的心,倒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她舍了自己最爱的孩子,自此杳无音讯,后来我才明白,她是没脸再这个家。她为了别一个男人的爱出卖了爸爸,出卖了这个家,当时爸爸的公司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和另外的几家公司共同竞争一个比较大的项目,如果竞标成功,就能扭转公司当前的形势,为此爸爸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也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势在必得,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那个项目上,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失败了,因为在最后一刻,妈妈把标底透露给了另外一家公司,结果可想而知……
那一天晚上,他们吵得很凶,妈妈歇斯底里地哭叫,爸爸打了她,她捂着被爸爸打的半张脸冲出了家门,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赤着脚站在客厅里的我,当时的我没有哭,虽然心里害怕,但是面上依旧平静,我就那样瞪着眼睛看着她,没有叫她一声妈妈。
然而,那个男人并没给予妈妈他曾允诺的爱情,他只是把妈妈当成一件交易的工具,利用完了就弃之如敝履,妈妈知道上了他的当,伤心欲绝,本想一走了之,可她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男人私下里有非法交易,为了报复他的无情,妈妈决定忍辱负重留在他的身边,收集他犯罪的证据。
后来爸爸的公司在素白父亲的帮助下,脱离险境,逐步走上正轨。这也是我怎么也不能负了素白的原因。
后来,爸爸领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回来,她手里还牵了个小女孩,那女人对我倒是和蔼,我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敌意,平静而疏离地喊她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