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颜色,吴菲像是看见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了自己的心情。
“大老板”,吴菲被这熟悉的声音从毫无头绪的思考中拯救出来,她回头看见艳子站在自己背后,艳霞和上个月看到的时候一样,她脸上挂着新婚女人的甜蜜笑容,那些笑是区分幸福和不幸福的判别标准,现在艳霞拥有着它们显然也拥有着幸福。艳子坐在镜子前,吴菲看到她的刘海被打shi后杂乱的挂在前额,吴菲拿起吹风和梳子,给艳霞休整,“怀孕了,这么大的雨还到处乱跑,不怕你老公把你骂死。”艳霞的肚子比上次见面时候大了一圈,“哼,他现在说话连带着一点情绪都会被我骂死,我现在的地位已经高高在上了”。艳霞骄傲的摸着肚子,这让吴菲想起法海要收白娘子的时候,因为她肚子里怀着文曲星而饶了她,眼前的艳霞让吴菲回忆起了那个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连续剧,她觉得喜感十足。吴菲的联想被艳霞的惊叫破坏,吴菲以为梳子夹住了艳子的头发,艳霞却从椅子上弹起来抱住吴菲亲,她说她好久没有吹过这么漂亮的发型了,这个发型让她在孕期变胖后第一次找到了满满的自信,吴菲确定艳子说的不是恭维的话,因为她对自己的手艺从来都很自信。漂亮的发型让艳霞兴奋不已,在这间发屋里,她像是一颗太阳,把吴菲chaoshi的心烘得暖起来,吴菲暂时屏蔽掉自己生活中的琐碎,开始漫游在吴菲勾勒的婚后家庭生活,听她讲自己如何用道理说服了婆婆,如何驯服老公,吴菲仿佛看见艳霞坐在她们家最高的那把椅子上,成为发号施令的女王。在艳霞的快乐里,吴菲是快乐的,她们忘记了外面大雨倾盆和狼狈的路人。艳霞问吴菲有男朋友了没有,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吴菲叹了口气,作为回答的前缀。她摆弄着手里的长柄梳,摇摇头。“太好了”,吴菲惊讶于眼前这个朋友竟然会为她喝彩,居然用“太好了”这三个字来讽刺自己。艳霞激动的牵着吴菲的手,表情像偶像剧里的一样夸张,吴菲从她忽闪里眼神里看到一片苍白。“还记得安少康吗?”,“安家街的那个?”,“嗯,嗯,就是他”艳霞激动的点头,仿佛记得这个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吴菲一头雾水的望着艳霞,艳霞拉起吴菲的手和她讲起安少康的现况,艳霞口的安少康已然是一个事业小有成就的人物,艳子说他在市里的工业园有一家上百人的厂,每个月发工资的钱款都是请专业的押运公司用铁皮车拉到厂里去,吴菲仿佛是在听一个神话故事,而这个神话故事的主角有那样一个平庸的过去,她难以想象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记忆里隔壁村安家街的安少康,永远穿着一双和泥巴一样颜色的解放鞋,他们家住在去青岗镇的必经之路上,每次从那里过吴菲总能看见另外三个比安少康更脏更瘦小的弟弟,他们家的窘迫状况是一个话题,在方圆十里范围内长久的被拿出来温习,每温习一次少康就能多发现一双冷冰冰的眼在看他,安少康比吴菲大五岁左右,但他爸爸比吴菲爷爷还大一岁,安少康的妈是个外省人,说着这个村里没人懂的方言,人们只听见她每天咿咿呀呀的训斥着这群孩子,他们家有太多地方和这个安家街不一样,这些不一样,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怪物。安少康的妈妈常常等河边洗衣服的女人们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消失在转角的竹林处,在确定彻底的离开后才从她的破屋里走出来端着一家人的脏衣服去河边洗,那时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月亮在天空里变得明亮起来,水里映着它的倒影,少康妈妈便端起盆子沿着那条弯曲的小路踏着月光走向河边,这或许在画家笔下会是一幅意境不错的画,光线柔和,人物生动,但生活在这中的少康妈妈这辈子可能都体会不到这意境,她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笑,也没有时间忧伤,在村里的其他人眼里,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但人们口中的可怜只在人们口中流传而已,她种两季庄家,给三兄弟吃饱,衣服大的改小,坏的补好,让三兄弟穿暖,她太忙了,每天一起床就有不少的衣服等着她洗,有几头猪等着她喂,她常常低下头去的时候是早上,抬起头来,月亮就挂在了天上。她在这个村里没有朋友,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在来这个村之前她经历了什么,所以村里人在自己的无限想象中给了她一个不堪的过去,女人在大槐树下闲言碎语的讲着她“可能”的过去,那些“可能”被讲诉了很多次后,连编出这些“可能”的人自己都相信了这些可能,村里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个现象不止一次的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无数个地方,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一个群体,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就是不被这个世界接受,这一切都基于他们身上那些于世无害的不同点。这个村没有任何人看好这个家会有一个明媚的未来,也许他们在自己低矮的屋檐下也从来不曾大胆的想象能够拥有的未来。吴菲努力的把现在那个被人叫着安总的人和那个低矮屋檐下胆怯的安少康联系起来,她庆幸安少康扭转了命运,没有淹没在大槐树下的流言里。艳子问吴菲有没有看见安家街新起的那栋楼,吴菲想起上次回家的时候看到的那座在建的洋楼,四个门面对着路口的大槐树,楼下堆满了河沙水泥,吴菲当时没有理由去在意那座楼的主人,只是小心的趟过工地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