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两个身影变作两个黑点,翠翠才抬起头看过去,这人来看她为得就是交待那些话,走时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倒是干脆利落。
哪知道等她的却是父亲和母亲的单独审问,两人面容都算不得上好看,甚至还有几分严肃,她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韦氏满脸不快,坐进椅子里瞪着她:“昨儿我同你说的话可是想明白了?你爹与我说世子提了想要娶你的心思,你爹也回了说得看你的意思。我不许你听到了吗?得空儿寻个机会去回了人家,咱家小门户,便落个不识好歹也无妨,横竖这不是京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韦氏这算盘却是打错了,她这厢还鼓动女儿拒了,京城那边却是不消停了,裴侍郎家的夫人与相熟的大家夫人坐在一处唠闲话,难免问起自家傻儿子的亲事,裴夫人无奈直道:“我本想着那小门户家的女子,娶进门来我待她好些,她用心伺候我家平哥儿一辈子就好。奈何这姑娘也是个有心思的,才差人上门提亲未多久,你猜谁登门了?正是那宁国侯府世子,听那口气说是两人早有情意,不过稍稍提了个话头儿,我家老爷子便知是什么意思了,只得决了那心思。”
一时间京城内外都晓得朱府大房家的女儿已是侯府的人了,便只是做个妾,旁人也不能动心思了。这话儿给侯府的几位主子听了,侯夫人更是气得直骂:“这混账东西,越大越发不听话,放着好好的大户人家小姐不稀罕,偏偏对着那市井商户的女子不放,我倒要瞧瞧是何等狐媚竟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一旁主位上的老太太抿唇失笑:“你也别燥,咱家小子也不小了,总有自家主意。我那次瞧着丫头也是个懂礼数的,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模样生得更是俊俏,就我这老婆子看了也觉得喜爱得紧。”
侯夫人不依,看着坐在一旁的侯爷,眉目含水,柔柔弱弱地竟像个小孩子似的,侯爷瞧着心波一荡,唇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大喜人:“夫人可知为何旁得人家想要与咱家结亲?”
“你怎么把我当傻子,当然是瞧着咱家儿子出色,在宫中也是招皇上待见的,不说别的小小年纪上战场立功名,放眼望去这京城谁有咱儿子这胆魄?咱家又是皇上跟前说得上话儿的……”
侯爷当即打断她:“当今皇上最恨臣子私下不规矩,那手握重兵的庞家,这几年更是如水满的不知自己是何身份,这当口撞上去,你是想着咱家也掉进去吗?这天下何事不在皇上的掌握中?夫人以往最是聪明,怎得这会儿却也犯了糊涂?这事就是傅钟也看得通透,越在风口浪尖更要晓得避其锋芒,方得大安。”
侯夫人饶是再怎么不情愿,也终是在事关身家性命的事上败下阵来。不久后她进宫陪皇后解闷,皇后看似无意中提起侯府中意庞家小姐的事来,亏得当初侯爷敲打了一番,这时才想明白皇上这是借着皇后的口套话呢,当即恭敬道:“是臣妇当初糊涂了,觉得庞家小姐温雅可人,谁知阿钟是个主意大的,臣妇也不好总管束着他,到时候失了母子和气便是得不偿失了。前些时日与侯爷说起这事,我们都觉得还是随着他去吧。”
皇后手指描摹着杯沿,闻言笑道:“阿钟那孩子本宫与皇上都甚是喜爱,本想着招做皇家女婿,皇上却是不肯,直说那小子心性高,不忍逼着他,说来夫人还是糊涂了。”
侯夫人赶忙连连称是,她不禁暗恼自己糊涂差点就给自家招来祸事,帝王一旦生了猜忌之心,便是使劲浑身力气都难以挽回,顿时心寒不已。
皇后见她明白其中利害,眉眼神色柔了几分,轻笑道:“这次怎得没带薇丫头来?才几日不见我就想这机灵鬼了,念叨的最紧的还是本宫那傻儿子,一有空便念叨着薇薇妹妹怎么还不进宫里玩耍,吵得得本宫可是想早早禀了皇上,让他在外开了府邸,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侯夫人跟着笑了,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她早该明白站得越高越由不得自己,如今天下至尊的两个主子比他们这做爹娘的想的都周到,薇薇那丫头怕是躲不过入宫这一劫了。
翠翠这边只看着爹娘笑,良久才叹了口气:“娘的心思女儿晓得,无非是怕我入了深门日子过得不痛快,可母亲可想过,咱家若是得罪了侯府,可还是上门赔罪便能了的?而且……世子待女儿还是好的,昨儿在外赏花时,他给了女儿这个。”
说着将放于怀中的玉佩拿出来,韦氏最懂这些,盈盈光下越显灵秀通透,放在手中摸着舒服手感大佳,不是俗物,怕是大户人家中专传媳妇的传家宝贝,韦氏顿时宛若被噎住般,脸色更是难看不已。
“瞧你这意思,是想应了他?那赵言……”
翠翠却是第一回在母亲面前冷了脸,那神情Yin鹜地有些吓人,声音更是沉得厉害:“娘,我已应了他,至于赵言,娘往后不要再提这事了。”
翠翠话音才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响,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分明看到一个人影走开,不过是一道长长的黑影,但她知道那个人除了赵言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Yin影,心上像是有几只蚂蚁行过,啃噬她柔软的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