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盲人访客……
在来眉镇之前,谈越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的人和景色。
他蹲在台阶上点了根烟,“你进去拜神吧,要下大雨了,我们早点回去。”
“你也进来吧。”司徒推开了门,手放下时,掌心里全是灰尘。
谈越想起来他看不见,这才起身去扶着他跨过门槛。
神庙和佛庙完全不同,墙上挂着积满蜘蛛网、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幔帐,庙里没有窗户,空气闷而苦。神身材高大,他盘腿坐在庙的最中央,光是坐着就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了。他双眼紧闭,赤身裸体,看不出性别,后背长着一双手,一手指天,一手撑地。
司徒站在他面前,双手合十,神情虔诚,低声说了几句方言。
他认为神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却千里迢迢上山拜图拉?谈越这样想着,屏气凝神地在庙里走了一圈,庙里两条朱红的柱子上都挂着一串串的锁。锁大概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有点像那种情侣同心锁,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这些绳子串着的铁锁全都生了锈,谈越踮起脚,看见锁上面都写了字,全都是眉族文字,像一朵朵扭曲的花。有的绳子已经烂掉了,因此地上散落着很多掉下来的锁,和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
“这些锁是干什么的?”谈越蹲下去,吹了吹其中一把锁上的灰尘。
“在庙里许愿的人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锁上,祈求图拉显灵。”司徒走到他身边,“现在没有人挂锁了。”
司徒问他:“拜一下图拉吧?”
“怎么拜?”
“对图拉说出你的所求。”
谈越想了想,站在垂眸低眉的图拉身前,也学着刚刚司徒的样子双手合十。
“保佑父母、司徒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样就好了吗?”
司徒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疑惑。
“你怎么不给你自己许愿?”
“我没什么想要的。”
谈越又走到那堆锁前了,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热衷这些人的痕迹。
“祈愿锁上写了什么?”
“挂锁人的名字。”司徒说,“走吧,下雨了。”
这时候庙门陡然被风吹开了,砸在墙壁上。
砰!
图拉的身体被震得晃了一下。
一阵一阵的风吹进来时,满屋子的幔帐也被掀开了,灰尘滚滚。
“唉?”
谈越捂住口鼻,他后悔没有带两个口罩过来了。司徒皱眉站在门前,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谈越正要走,头顶的绳子晃了又晃,几把锁掉了下来,砸在他脚下。
鬼使神差地,谈越低下头,看见了祈愿锁上的两个名字。
其中一个他曾经见过,在母亲严妮的银戒指内圈上刻着。谈越大学的时候请人翻译过,它翻译成汉语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谈克笙。
谈越生父的名字。
那位专家在眉族聚居地生活过几年,他说,戒指本应该是一对,男戒刻着妻子严妮的名字,女戒刻着丈夫谈克笙的名字,浪漫之极。
当时的谈越听了,说:“‘严妮’翻译成眉族文字是什么样的?写给我吧。”
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在这个神庙里他见到了写着父母名字的祈愿锁。
谈克笙与严妮在1992年坠崖而死,他们就死在这座山里。
谈越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们在这里吗?
你们在这里吗?
风很大,图拉身上的彩绘都颤巍巍地吹散了一些。谈越挪了挪仿佛灌了铅的脚,小心翼翼,脚步沉重地躲开了掉在脚边的锁,他没有捡起它们。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颓然地说:“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司徒照常沉默小憩。其实谈越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来,因为他总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是老邢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
像往常一样,回到客栈时老邢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抹桌子,端了个脸盆。
他说:“去哪儿玩了?”
“山上,图拉庙。”司徒回答,“好久没去了。”
谈越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司徒也坐下了,他点了一根烟。
老邢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后院。
烟雾从司徒唇间涌出来,谈越看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司徒疑惑地转过头,“有事?”
他大概以为谈越要问图拉的事情,就像他好奇活神的存在。然而都不是,谈越已经不关心这些鬼神了,他从回来到现在心一直跳得飞快,好像身体已经圈不住他了。
他现在很想去死。
死之前他想和司徒接个吻。
于是谈越按住司徒捏着烟的手腕,低下头吻他。
他本能地摸索着司徒的唇舌,模仿活神教他的亲吻。
门开着,随时有客人进来,老邢随时从后门进来,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