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约听了半拉。
窒息是最漫长的酷刑,他的脑袋快炸开了,痛苦来势凶猛,让他措手不及。
他的头撞在门上,声响闷重,可门外的人毫无所觉,他握掌成拳,竭尽全力锤砸门缝,急得大汗淋漓。
力气行将用完,他腿软到站不住脚,没有预兆的,一股温热气流从外缓缓渡进,他匆匆忙战栗着扬首去接,如涸辙之鲋,贪婪汲取这来之不易的唯一生源。
“快看!动了、他动了!”
“嘿!奇事,真的动了,我也看见了!”
外面又起sao乱,幸有突如其来的清气加持,祁重之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发了狠地侧过肩来砰砰撞门。本来严丝合缝的门板被他生生撞出了一线光亮,祁重之冲着那点儿亮色,声嘶力竭大喊——
“咳…咳咳!”
他撕心裂肺呛出一口污水,还没等彻底转醒,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上半身被人拽得半坐起来,头颓靡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清晰传进耳中,他微微一激灵,蜷起了冰冷的手指。
人群里的惊讶之言不绝于耳:“醒了醒了,他醒了!”
祁重之头疼欲裂,半睁开眼睛,记忆铺天盖地涌来,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遇刺、如何落水的,在那之后呢?他曾经尝试断腿自救,但只割下去一剑,因为力有不逮,连筋骨都没伤到,好像就失去意识了。
对了——剑!他的断剑呢?
祁重之蹙紧眉峰,尚还涣散的眼睛里充斥着急切,他抬起酸痛的手,在腰间慌忙摸索。
从旁伸来一只手,将断剑放进了他怀里。
祁重之先是长松口气,像护着玩具生怕人抢的小孩子般抱紧了剑身,双肩卸力般垮了下去,继而猛一回神,怔怔仰起头。
赫戎低首,目光不似平常锐利,深处藏着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未等祁重之定睛细看,已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你……”祁重之不太确定地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你捞我上来的?”
这当然是显而易见的,在场的除了他,其余不必看也都知道是些不中用的市井平民,遇见大风大浪不吓破胆就不错了,还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可正因为救他要冒极大的风险,他才有点不敢确信。
只会杀人的赫戎,原来也会拼着一身胆气去救人吗?
难以置信之余,祁重之又莫名其妙地升起几分欣悦,他大难不死,自以为必有后福,刚刚醒来的所见,就是他的第一桩福报。他控制不住地扯起嘴角,看到赫戎唇上沾了几粒细沙,即便说起话来废死了老劲,也强撑着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亲我。”
围观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赫戎觑他半晌,不否认,也不承认,忽然捞起他的腿弯,竟整个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还你当初救我的人情。”
在众目睽睽下,他就这么抱着祁重之,旁若无人地穿林而过,步伐如履平地。加之之前所言,让祁重之不由回想起当日在张家,亦是如此抱着他出来,可方才走到半道,就累得差点一骨碌滚到了地上,顿时有些颜面无存。
但赫戎的理由倒是无懈可击——原来只是还人情。
“放屁,”祁重之却有气无力道,“还人情用拼老命吗?”
他早知赫戎并不是那等毫无人性的混球,只是自小被灌输的都是些不着调的歪理,导致他从抽条拔苗开始,就一路在往与人心相悖的方向生长,但若与他深处,便会惊奇地发现,他的根系还牢牢扎在原处,从不以杀人为乐,从不与战功为荣,脱去“鬼帅”这层外壳,他也只是个脾气不好、嘴上有点讨厌的普通人,血流出来,一样是纯粹的鲜红色。
可惜他自己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他甚至没有努力活下去的欲望,对未来没有丝毫的规划——因为他觉得没有未来,也并没想过去争取。好像只要安安生生活过剩下的一年半载,多看两眼从前没看过的东西,就别无他想了。
若问祁重之是如何发现的,大概是先从赫戎无悲无喜地接受了命不久矣的噩耗时,看出了端倪,又在后来收拾房间,从他枕头底下发现了细细分成三份的小米,掐算之下,正好能喂个半年时,隐隐觉出了不对。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懒得去续的人,却成天惦记着鸡崽子的一天三顿,也是实在奇了。
“你最好闭嘴,”赫戎微皱眉头,“你的气息还不稳,随时有可能猝死,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夫,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会打晕你。”
祁重之:“……”
祁重之两眼一翻,咕咚栽在了赫戎胸口,在被打晕前,很识时务地装起了死。
实则也不是装的,他的四肢百骸当真很疼,心脏跳得时急时缓,呼出的气也带着颤,整张脸瞧不出一点儿血色,都自顾不暇了,还在脑子里想东想西,指望能撬开旁人的心门,难怪赫戎要如此严厉。
赫戎就近找了一家医馆,大夫为祁重之施针,喂了他几贴固心脉的方子,盯着他一滴不剩喝完了,赫戎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