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随即下马的詹荀道:“他让你回来取什么药?”
“先前他列了一张方子,药材他都拉到城西的大营了,六叔和医馆的伙计都知道那张方子。”詹荀道。
“寂溪怎么会让你取那张方子的药?”沈喧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拳头,他没有回头看沈长易,此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勉强平复了片刻才稳住心神。
詹荀说的方子肯定是先前那张压惊药的方子,此前沈寂溪三番五次拿给他他都不愿接受,是因为他瞥了一眼便知道其中的蹊跷。可是,他又不愿揭穿其中的究竟,只等着让沈寂溪自己发觉。
而沈寂溪对于学习普通药理兴趣缺缺,只对旁门左道的药理比较沉迷,是以一直没发觉那方子的蹊跷,直到最近尝了药才发觉那是张压惊药的方子。
“那方子有什么不妥么?”詹荀看到对方的表情,心里便凉了一大截。
“那张方子只是寻常的安神汤罢了。”沈喧道。
此时沈寂溪留在南山,却让詹荀回来取药,显然是为了支开对方。
那么,沈寂溪此刻,是不是已经……
“去南山。”沈喧示意车夫先回城知会老六,自己则亲自坐到沈长易旁边赶起了马车。
詹荀取了装着水蛊的荷包,一并交给了车夫,叮嘱他代为转交给老六,然后便跨上了马背。
“等一等。”沈长易叫住詹荀,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递给对方,道:“你的马快,你先走,找到寂溪,不论……不论是死是活,将里头的东西搁到他嘴里。”
不论是死是活,这话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詹荀不敢多想,赶忙接过盒子。那盒子拿到手里触感冰凉,竟是用难得的寒玉做成的。
沈长易眼见着詹荀消失在黑夜里,一颗揪着的心恨不得与对方一道前往。沈喧催马疾驰,却不忘握了握身旁之人冰凉的手。两人此刻心中所思所念皆是沈寂溪的安危,无需言语彼此安慰,也实在没什么可安慰的,事实应当是没什么悬念了。
八年来,沈喧不止一次的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原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当真迎来了这天,他却发觉自己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你后悔么?”沈长易哑声问道。
后悔什么?后悔当初将沈寂溪带回家,还是后悔没有提前赶来郡城?
沈喧看着眼前无尽的夜色,沉默良久,道:“万般皆有定数。血疫一直都是寂溪的心魔,他既然不肯放下,今日迟早都要来。”
“他当真能自己寻到那方子里的蹊跷么?会不会事情并不像你我想的那般……”沈长易道。
“十二年恰逢一个轮回,此番血疫爆发的最凶猛,却也是解血疫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便要再等上十二年。”沈喧道。
沈长易侧头看了对方一眼,道:“若他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你会帮他么?”
帮他?帮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挽救整个郡城么?
沈家连续三代为医,若加上沈寂溪便是第四代了,沈喧自幼是看着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治病救人长大的。
为人医者,治病救人是天道。不过在沈喧的眼里,一城人的性命,并不比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若是救人,只管救一个是一个,可若是拿命换命,即便是以一换百,与他而言也是害命而非救命。
人的性命不以多寡而论贵贱。
所以,即便知道沈寂溪的性命能救许多人的性命,他也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倒不是因为沈寂溪是自己的儿子,哪怕此事换了陌生人,与他而言也是一样的选择。
可若是沈寂溪自己的选择,那便另当别论。是以八年来,沈喧从未向沈寂溪透露过关于血疫的解法,只等着对方自己参透其中究竟,然后自己做出决定。
“他已经找到了。”沈喧有些没来由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无论沈寂溪如何选择,之于沈喧都是沉痛的结果,失去自己的儿子,或者面对郡城灭亡。
夜露微凉。
沈寂溪倚在井边,昏昏欲睡。一只手垂在身侧,旁边放着沾着自己血迹的匕首,另一只手搭在井沿上,垂到井里,手腕正不停的滴着血。
“溯洄……”
“溯洄……”
沈寂溪吃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不远处是姚五娘模糊的身影。
“娘……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姚五娘渐渐走进沈寂溪,蹲在他的旁边,抬手抚过他的眉心,满眼的温柔。
“娘,你的手好凉。”
姚五娘闻言内疚的收回自己的手,眼中噙满了泪水,面上却还是含着笑容,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发。
“你找到爹了么?他有没有怪我?”
姚五娘面上的笑容渐渐被哀伤取代,然后起身看了沈寂溪一眼,慢慢走远了。
“不要走……”沈寂溪打了个寒战,猛然惊醒。旁边的大狗呜咽的挨近了他,可是并没能让他寒冷的身体变的暖和。失血过多,让他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