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翊若以原身升空,的确扎眼。白蛇帝子打定主意,自现原形,将玄翊放在背上。
——“……天哪,我们的大帝子竟肯让人坐在背上……”
——刀光一闪,血溅四尺。
玄翊新鲜极了,极爱惜地抚摸那蛇鳞蛇脊。
他自觉躺得有些乏味,稍稍起身。白蛇帝子见状,想为他调理气脉,又被他拦下。
“……是他们不好……”白蛇帝子将额头埋在玄翊的手背上,“……一群小人,不思修行,不愿你在这里,将他们比照得一无是处罢了……”
他那算盘似的多心又冒了出来。
“他已大好了,身子仍虚弱,正在休息。你若想进去探望,莫要逾了分寸。”天帝淡淡地说。
“……够了,日日自耗身子为我渡灵,难道你是铁打的……”
过了两日,玄翊身子稍好,同二位兄长告别后,与白蛇帝子一同出发。
灵蛟瞧着他的面孔,干笑不已。
“……那对大家都好……咳……我一来,这里就都是乱子……看我不顺眼的人,怕不止那一条蛟吧……军情繁杂,我眼下状态,又帮不上忙,怎么忍心再叨扰兄长……”
“难怪你不喜现身,原来是太过优美,有碍于你那老狐狸似的城府。”他笑道。
灵蛟话还没说完,那娇羞的恶意还残存在脸上,眼睛也是笑微微的,白蛇帝子的刀却已劈下,他的身首全然异处了!
这真是喜忧参半之事,却是眼下最为周到的考虑。父亲面前,除了诚恳应承,白蛇帝子竟无言以对。
灵蛟用最后的意识,费力地瞪大仇恨的双眼。
“解开,否则我这刀下去,恶咒一样消失。”
“你竟这么快便找来了……羞辱我一次还不够,那胎咒怎么没附在你身上呢……?哎呀,附在你爱的人身上,比自己受到诅咒更心痛,是不是?……他的全身是不是快散架了?子宫是不是痛到让他打滚了?”
玄翊的面色苍白失血,白蛇帝子守在床边,不愿让他察觉自己的脆弱心痛,便维持那份表面的稳重,告诉他诅咒之源已斩除了。
“……儿子晓得。”
“……你真的要去天池……”
帝子寻思,若将他继续留在天庭,他再无端遭人嫉恨,遇上更多倒霉事,反是自己对他不住。一来二去,也只得接受了现在的安排。
还未离别,他已开始为离别心伤。
他不同灵蛟多说,直接用刀指着对方的脖子。
——“……定是那该死的金龙,也只有他仗着自己受天帝宠爱,为所欲为……”
但热恋的确令白蛇帝子频频失态,他的焦躁与哀伤,都不时从面孔上流露出来了。或许这对二人,终不是最恰当的。
卫兵们望着他,无不惊骇。他们从未见过稳重的白蛇帝子露出这种表情。那冷若冰霜的无情模样,和天蟒大将军大战魔界恶鬼时差不了许多。
帝子微笑:“眼下虽不是铁打的,也比你这玻璃人好上许多……”
玄翊微微一笑,抚摸他眉间皱起的不快:“这么大的天庭,指望人人自重如你,怕也不现实……”
“我……偏……不。”灵蛟娇滴滴地回答,“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死了哦?你不在身边陪着没关——”
白蛇帝子急匆匆地赶回去,却碰到自己的父亲从房中出来。
——“……那是谁?太远了,看不清呢……”
二人错身而过,天帝拍拍大儿子的肩膀。
白蛇轻嘶了几声。
“他思去天池避世养灵,若此事不改,待到出发之时,你来护送。”
……我若一事涉小叔叔,就冒冒失失的,父亲终不会同意我们结为连理。小叔叔贵重无比,他的伴侣,绝不会选莽撞之人……
“解开。”白蛇帝子冷冰冰地说。
白蛇帝子将刀丢在地上,嫌恶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血,出去唤卫兵来收拾。
天帝并不多言。
他谦逊了。二人一升空,天庭中便流言蜚语四起。
父子一照面,被天帝那仿佛洞明一切的眼神瞧着,白蛇帝子的心思无处掩藏,他只好尴尬地低头行礼。
“……我上天亦引人注目,但总比你要好些。这会儿直接过去,还能陪你一夜。若走陆路,让你辛劳,反倒不好。”
天庭仙女,没有不喜欢白蛇帝子之蛇身的。他那冷白透红的鳞片,波光粼粼,固然神圣高雅无比,作此庞然蛇型,比之人身,却显出三分亲切,三分柔美。
实际这会儿,天帝还没有动那些心思呢。何况帝子自小少年老成,就算一时焦躁愤怒,旁人看来,也猜想事出有因,不会将他当作冒失莽撞之人。
这些年聚少离多,关系疏离,短短三日情浓,又怎么够呢?纵是从今日开始,把小叔叔绑在身边三十年、三百年,还不足以抚平自己的相思呢。
“……方才我有所感……多谢你……”玄翊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