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厚寿宴,设在御园中。
众人唱罢贺礼,落座席间,那边水榭戏台便拉开了响,杯盘交叠间不时有奉承声响起。
太后的哥哥李荣也赶上寿日,送上了礼,让太后的心中稍微安稳。
戏曲唱罢一轮,台上登一个娇俏妇人模样的,开口棉柔。
老御史扶着脑袋拉住自家儿子,将他头上的花夺了去,动作之大一个踉跄打翻了桌上的羹盘,那少年抱住父亲,跪在地上请罪说道:“贵人见谅,是家父不胜酒力!”
“胡说!我会醉吗?”他站起身子,捞住一旁过来扶他的礼部尚书,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小儿在陪你饮上几壶!”
双颊红润,不知酒已喝到几分。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再挽留,由着他儿子和礼部尚书将他搀扶下去,又是一派祥和之气。
被扶出去的老御史虽然面色红润,可目中清明,口中念叨:“老了老了!几杯浊酒下肚就不行了!”
“父亲您未醉?”一旁的少年问道,被他爹一把打在头上,将他头上的冠子打掉,御史口中低声道:“屁话!我明明是醉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是是是,是儿子不孝!”赔礼说完,那少年赶紧将地上的冠子捡起来,和礼部尚书一起扶着他的老父亲离去。
而园中的气氛,却因为台上戏曲变得有些微妙,太后捏着杯子,侧身问道:“这戏谁送上来的?”
“这是陛下拟的单子,之前给您瞧过的,台上正唱着的戏名叫作《大团圆》,讲的是那城中寡妇因幼子不更事,欲让……”
那正说到的宫女突然闭了口,跪倒在地,扑通一声在院子里格外清晰,众人侧目望向珠帘,都不做言语,只有那戏台子上的旦角还在哭唱。
“说啊!怎么不说!”太后将手上的杯子拍在桌上,啪的一声让宫女跪地讨饶,嘴里念叨着:“太后饶命!”
太后本就因为戏中之词恼火,又见这宫女不知分寸,说出让她下不来台的话,欲让人将她拉出,那边臣子席间的丞相却拍手叫好,喝道:“好,来赏千贯钱!这马上就要到高chao了,不如娘娘看罢再罚也不迟。”
哗啦啦铜钱一撒,全部打在太后的心上,她咬着牙说道:“丞相好兴致,可知这戏中唱的是什么?”
丞相行个礼,说道:“此戏名为大团圆,讲的是那城中有一寡妇,丈夫惨死而家财万贯,幼子尚是垂髫,便欲请其父代为打理,此中正唱到那家中老奴劝阻主人的部分。”
“不过是一介家奴,主人做事,怎么能无礼至此!”常言道,长兄如父,她的哥哥刚打完仗回来,丞相便在她的诞辰上含沙射影,她捏着衣袖说道。
“正是这理不错,那寡妇自认血脉至亲,一意要将父亲接入府中,那父亲初入府中,将万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孤儿寡母关心备至,再行个法子,将那无礼的家奴赶出,家奴已出,没想到她那父亲竟是贪图富贵之辈,又将她也赶出府来,苦了那无依无靠的孤儿每日啼哭,这赶出的寡妇是哭天呛地,欲诉无门。”
丞相说着,将视线转向对面的李荣,说道:“大将军即是国舅,又是国丈,不知对此戏有何想法?”
李荣将杯中的酒喝完,大笑起来,说道:“臣看这戏唱的热闹,不过是些戏子,太后何苦当真,扰了寿诞的乐子!”
“正是呐!”丞相点头,太后听他们的话一口气吐不出来,险些晕倒,扶着座椅问道:“既是如此,又如何叫大团圆!这般分离之相,登这台子让人添堵,礼部尚书人呢!”
“尚书刚刚扶着醉酒的老御丞醒酒去了。”
“太后别气,这故事还没完呢!”丞相将那话头打断,继续说道:“太后且听臣道来,这寡妇见事已至此,欲向官府控告,谁料想她父一不做二不休,派出杀手除患,逃窜之间,是她那家奴将她救起,她这才知晓谁亲谁远,拜求家奴助她夺回,二人躲开追杀,来到衙门,击鼓鸣冤,知府三巡,终于将她那狠心的父亲押入府中,带着家奴抱着孩子重回府内,阖家团圆,皆大欢喜,可不正是这戏名的缘由!”
“这倒是有意思的紧呐!魏相。”李荣面上带笑,眼露寒光。
众人知是一场闹剧,眼观口鼻,默不作声。
太后看着殿下坐着的两人,转头看向天子,问道:“陛下如何作想?”
天子叹了口气,起身一拜,说道:“这戏本是儿子挑选,本以为这名字喜庆是出好戏,想不到闹出了这等事来,一切种种皆是朕的过错,朕自罚一杯,在祈安宫中为太后祷告三日,以全孝道。”
太后已有台阶而下,也不好多说,摆手说道:“既是如此,也就算了,天子不必过于自责,原是这宫女口无遮拦,拉出去掌嘴。”
“太后今日寿诞,怎可因此让着血光沾污?”天子看着太后问道,太后看着他满眼诚挚,按了按脑袋,随他去了,将宴席撤去,回宫安寝。
天子也松下一口气来。
丞相拍了拍身上的褶子,站起身来,在退场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