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下,一队侍卫把守山路,天子抬眼看着层层阶梯没入林中,阶上青苔已经被清理干净。
山路崎岖,就只带了魏廷与男人两个人上山,西山与东山,都有佛寺,东山寺众人膜拜供受香火,西山上则是一些僧道散修。
山顶那处僻静的女尼庙便是西山寺。
喘着气上了台阶,他扶住一旁的人休息,男人被他扶住,哼了一声,但没有将他甩开。
抬头隐隐可看见林荫染绿的灵幡,天子擦擦头上的汗,推开院门进入,园中的东西多是新的,一侧的土刚刚翻好,魏廷拉住想要跟进去男人,和他在院子里侯着。
灵堂中,两位女尼正在念经,火盆中的纸钱烧了不少,他合上门,看着面前的棺木合手一拜,在两个人的背后供桌上进了一炷香,问道:“敢问师傅法号?”
那正中的女尼既不起身,也不下跪,回道:“贫尼法号又白。”
天子了然,那女尼继续说道:“陛下既已道别,算是棺中之人最后遗愿已完,还有一物是故人托我所带。”
“何物?”天子一愣,一旁的女尼掏出一个一块丝帕,那帕里是一串玛瑙手串,每粒不过小手指头大小,颗颗刻着喜字,是当年选皇后时所赠,按历朝历代的惯例,送给原配皇后,死后也要带入棺中,以示不同,他接过拿在手里,看着说道:“带入墓中就好,何必留给朕?”
“这手串是给皇后戴的,棺中人已死,这手串就像镣铐一样锁住她的手,让她无法清净。”那跪着的女尼也站起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面容一派平和之相,看着门口的天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过这最后一件,棺中之人便了无牵挂,陛下就此别过,用着手串去自寻良人,莫要再来,扰逝者安息。”
“朕明白了。”天子叹息,对着堂上的木棺合手:“姐姐走好,吾去了。”
走出门来,外面的风将他身上带着的一点凉意吹散,他摆摆手朝二人示意,魏廷看着他的示意,便跑了过来,突然想到什么,拜了一下折身往屋门跑去,从怀里掏出一张拜贴来,递向开门的女尼,说道:“素问师傅佛法高深,家母特意送上拜贴,愿焚香沐浴恭请师傅登门。”
那小尼姑收起帖子,不等他搭话便关上了门,他摸着险些被碰的鼻子走过来,问道:“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你回去告诉你娘她便知晓,我们走吧!”
说完带着两人出了门,顺着台阶而下,三人绕行百步,男人最先停下,拉住天子,对着四周看了又看。
“怎么了?”
一旁的魏廷则将手放在刀柄上,听男人继续说道:“我们迷路了。”
“这上山下山的台阶走的一样,如何会迷路?”魏廷听到他答,松了一口气放下手,看着周围的景致问道,分明与来时无半点差别。
天子看看四周,也没发现不同,扫视间在林子里看到远处的房子,说道:“那处有人,我们一问便知。”
三人沿着另一条路,向院子走去,走了足足三四百阶,才到跟前,一个光头和尚正在浇水,看到来人,拜了个礼,径直走了过来,说道:“施主与我师有缘,我师请施主入门喝茶。”
天子本欲开口问路,见他这样说,就跟着入了门,那和尚拦住另外两人,在门口静候。
天子步入中堂,一和尚侧卧着捏一罐竹签念经,见来人了,赶紧坐正,咳了一声双手合十,天子回了个礼,坐在他的对面,问道:“师傅招我来有何事?”
“不是我招你来,而是你招我来。”那和尚摇头,晃了晃手里的经,说道:“施主不妨抽一支?”
天子看那筒中,是一本竹简拆了线散在其中,问道:“好好的古经,为何拆的散乱?”
“这施主怎么就不明白了呢?我随意抽出一根,便是今日的课业,不受那经书顺序牵绊,此间也便是与佛祖交谈。”
天子点头,从筒中抽出一支,他看着空签,问道:“此签何解?”
那僧接过一看,笑着丢入筒中,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签还有一故事,施主仔细着听。”
“寺僧入世寻缘未得,归途,天降大雨,路遇古刹而入。一狐现曰:佛曰渡世渡人,众位师父可愿渡我?一僧曰:汝非人,何渡。那狐化一老妪,握杖立曰:既成人,可渡?一僧曰:男女大防,何渡。那狐化一男人,曰:既无男女,可渡?众僧皆垂首闭眼,默念佛陀,唯一僧站起渡狐,那狐化为娇娥,与僧交叠,共赴云雨。既罢,众僧归寺,留僧坐于佛前,佛问:可悔?僧曰:不悔。佛曰:刀山火海,拔舌烹锅,可悔?僧曰:不悔。佛不答。僧既出,缚束于薪,众僧曰:可悔?僧曰:不悔。众僧叹,围火超度,僧随火而去。施主可算明白?”
天子看着竹筒没有做答,那和尚也不在意,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陋室借出,施主大可参悟,贫僧要带着小徒弟打水去喽!”
那和尚走到门前,男人看着嗤笑了一声,那和尚扭头看去,问道:“这位施主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