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流水落花
自从贾母看清局势散了余资,沐雪元连续几天在这府中出入,此时天还有些凉,她进来的时候穿着薄棉袍,本来便臃肿,出去的时候怀中鼓鼓的,倒仿佛更胖了一点,更何况她每次还提了一个篮子。
门上人也晓得主子们各个忙着转移财产,这种事便都装作看不见,反正每次出入都有打赏。
沐雪元虽然倒腾得勤快,其实那些金银和艺术品早在第一天便已经搬进空间,从原本的箱子里取出来,装进沐雪元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大木箱中,那木箱也是她自己做的,如今她的木工活儿愈发好了,只在外面买了铜合页,余下都是自己打造,这便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倘若官家真的要搜寻蛛丝马迹,自己可是连大木箱都没有买过。
这几天沐雪元拿的便都是一些珍本孤本的图书,黛玉别的倒是罢了,唯独不能没有书,她在潇湘馆里的这一架子书倘若要全部搬出去,是不太容易,春纤惯常都是在外面守门把风,因此只当她每日过来,拿的都是金条古董之类,其实不知那两口箱子早已经空了,这五鬼搬运已经够瞧的,书籍上便不能太明显,只捡重要的转移,至于一般的经史子集,外面书坊里也有的卖,将来要再买也容易。
到了三月二十七这一天,消息传来,史家抄家。
黛玉听到这件事情,在潇湘馆中长叹一声:“这就是慢慢地来了。”
然后唤了自己这边的人过来,每个人给了十两黄金:“各人收好了,等离了这里,靠这个过日子哩。”
黛玉虽然禀性敏感,金钱上却并非守财奴,出手十分大方的,当初宝钗让一个婆子来给她送燕窝,黛玉打赏就是几百钱,这几个都是照料自己多年的人,怎么能不厚加关照?
春纤小喜几个俱为伤感,却听黛玉又说:“簪儿小喜都去吧,只留春纤紫鹃,究竟我这里也没有多少事情,也该差不多了。”
保龄侯史家被抄之事,阖家上下皆知,只是瞒着史老太君,若是在往常,老太君察言观色,定然知道有大事发声,然而自从她看破家业难保,凡事都淡了,只是想念湘云:“云丫头也是,自从她出了门子,就少往这边来,这两个月居然没有来过,她有了女婿,也就不想着老祖宗了。”
旁人都心知肚明,却哪里敢说,只能敷衍着过去:“云姑娘说,这几天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呢。”
这件事刚刚发生,薛姨妈那里又出了事,也不知是谁,将薛蟠当年打死冯渊的案件起了出来,直接送到御前,皇帝看到了,登时大怒:“薛蟠jian恶,依仗着不知几家的势力,居然将人命当做儿戏,官员也贪赃枉法,这还了得,若是不严加惩处,定然以为朝廷的律条都是虚设。”
于是皇帝亲自交代了刑部尚书,立等拿人,这下情况就严重了,放在后世,便类似中央督办,哪里逃得过?当天便有衙役来,拿铁链子锁了薛蟠去了。见自己如同性命一般的儿子又给捉了去,薛姨妈心口登时一阵绞痛,宝钗听说了这事,连忙赶回到家里来,却见香菱挣扎着正在那里照料自己的母亲,一问金桂在哪里?答曰夏金桂哭晕在厕所,此时正在那里骂人。
宝钗叹了一口气:“罢了,原也不指望她。妈,为今之计,还是赶快打点财物,帮哥哥疏通这官司要紧。”
薛姨妈眼中流泪,哽咽着说:“宝钗啊,都凭你处置。”
宝钗便叫了莺儿,在家中搜索金珠古玩不提。
却说王夫人这边,她本来身体便不是很好,近两个月又添了怔忡之症,往往本来还能支撑,忽然之间一颗心便慌得厉害,咚咚直跳,马上便坐立不住,须得躺倒才好,虽然听说宝钗家中出了这事,然而此时她自身难保,也是有心无力,想着宝钗也是可怜,自家哥哥的旧案给翻了出来,不用问大概率是仇指挥使所为,如今长久结盟的四大家族看看都要倒了,他那边终于有所有行动,可谓是长期蛰伏,蓄势待发,就等这一下。
薛姨妈这边竭力搜罗钱财,把当铺南货铺都卖掉了几间,打点人情,然而这件事乃是皇帝盯准了的,哪里那么容易?眼看着残存的家业也去了大半,却如同将水泼在煅烧的铁板上,只听得几声响,便化得只剩下烟,就那么幽幽飘走了。
于是薛姨妈便想着,金桂带过来的嫁妆还在那里未动,这一天说不得含着羞耻,过来找金桂说话:“金桂啊,如今你丈夫在狱中,家中虽然尽力打点,奈何后续银钱不支,你看你那里……”
夏金桂一听,便知道是要她拿钱,登时大声哭喊起来:“教养出来好厉害的儿子,我竟不知前面居然还有打死人命的事情,只当是把人家踢成个太监,编外净身也就罢了,哪知连人命案都敢犯,当初不应该诓骗了我家,把我葬送了来这里,已经把我的丫头霸占了去,又盯上我的那么一点子东西,你们不把我的骨头榨成油,换钱来救你的好儿子,也是不肯罢休。娘啊,我的命苦啊!~~早知如此,我拼了一辈子不嫁人,就在家里吃斋念佛,也不进这个火坑……”
薛姨妈实在听不得,胀红着脸回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