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娘会来找我吗?”
萧遗点了点头,孩童的身躯很温暖,温暖得令他留恋,他揉了揉萧弃的发,又忍不住刮了刮他那与自己肖似的高挺鼻梁,“你会算时辰吗?”
萧弃皱眉,“子丑寅……卯……辰……”往后便憋红了脸,再也凑不出了。
萧遗不禁失笑。苏寂当真是个不懂事的,连这点常识都不教教孩子;他却不想苏寂生就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孩子纵是蠢,那也不是继承苏寂,而是……
他握住萧弃rou团团的小手,一根根与他掰着手指,“你看,现在快到卯时了。而后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大约亥时,你娘就会回来了。”
萧弃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叔叔的手指冰凉,下意识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萧遗一怔,心头竟有些酸楚,再望向萧弃,然而那副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稚嫩眉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陌生与疏离……
这是他的儿子。
他纵不负天下人,也终究辜负了他,他的儿子。
萧遗眼睫微颤,眼帘轻合,半晌,方慢慢地道:“你叫萧弃,对不对?”
萧弃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又连忙捂住了嘴。
萧遗微微一笑,“你这个名字很难听,你知不知道?”
萧弃立刻来气了,“你才难听,你全家都难听!”
萧遗却不以为忤,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发,温言道:“你如果见到你娘,记得告诉她,你不是被抛弃的孩子,她……也不是。”
萧弃显然没有听明白。他眨巴着一双清亮的眼,没头没脑地问道:“那你呢?你会跟我去见娘亲吗?”
萧遗一怔,片刻后,又笑了。
这一笑极是好看,带得胸腔震动,天边的日光仿佛都被他双眸统摄了进去,而泛出灿烂的光华来。
“我会永远陪着你们。”他轻轻呢喃,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再也不离开。”
“萧遗!”赵无谋不知从何处忽然出现,手中提了一柄长剑,声音冷而尖锐,“你可见到君侯?”
“君侯?”萧遗蹙眉,“不曾。”
赵无谋突然抢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满目急切,“萧遗,来不及了!”
他将孩子放下,才压抑着声音道:“什么来不及了?”
赵无谋低声,“孤竹君并不曾相信我们任何人——他已自己去了沧海宫!”
萧遗震惊抬头——他没有想到,孤竹君竟也孤注一掷到了这样的地步!
赵无谋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便愈加地红,红得如血一般,“我要立刻过去,萧遗,你千万小心从事。”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萧遗没有拦他,也没有与他告别。
他只是在一庭空幽的丁香花雾中静立了短暂的一刻,便抬足欲行。
“喂。”幼稚童声突然在他身后颇不礼貌地喊了出来,“你要去很久吗?”
萧遗顿住步伐,没有回头看他,“你好好在这里等着你娘,知道吗?”
萧弃张望四周,怯怯地点了点头,“噢。——你要去很久吗?”
这孩子的执着有时显得愚笨。萧遗心头浮起几分不耐,他却并不知道这不耐是因为他对孩子的问题根本无可奈何。
“不会很久的。”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这一日的早晨,空气有些闷热,顾怀幽来到长秋苑时,陡然闻见一连串无休无止的咳嗽。她连忙奔进房中,柳拂衣只着一件里衣,半倚着床,以手抵唇不断咳嗽,一旁侍女手捧银盆毛巾,盆中清水里裂开一道道血丝,如大理石的纹路,渗透飘摇。
顾怀幽自侍女手中接过银盆,便让她退下了。她拿过毛巾,静静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末了执起他的手,打开他掌心,又去擦拭他掌心交融的血汗。
她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长发未经梳理,散乱地披落在丝绸里衣上,泛出如珍珠般Jing致而脆弱的美感。他的眼睛,便藏在那墨发之后,沉默地端详着她的表情。
很多人都奉承他,说他这双眼睛能看穿世事万物。其实他知道,不能的。这世上至少有两个人他看不透,一个是萧遗,一个是她。
“幽儿,”他说,“五大门派的名册呢?”
她的手顿了顿,慢慢收了回去,将毛巾在水里浸了浸,又拧干,方抬起头道:“幽儿以为公子不需要看,所以替公子收起来了。”
“我确实不需要看。”柳拂衣令她意外地点了点头,神态是从容的,“他们有一百七十五人,以神仙谷和宋门为主力,今天傍晚酉时进攻。”
顾怀幽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只是嘴唇白了。
他轻轻叹息,仿佛是响在她的心上,“幽儿,你为何要这样聪明?”
她努力挤出一个惊怆的笑,“难道公子喜欢与愚笨的人为伍?”
柳拂衣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了别处,“下属固然还是聪明的好。可是沧海宫中,聪明的人已太多了……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