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开:爸爸妈妈,我回来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顿住了,屋子里一地狼藉,就好像昨天晚上过境的台风都集中到了自己家里来了一样。
第三章:去外婆家
屋里只有陈丽萍的身影,她独自在饮泣,倪晖看着母亲眼角的瘀伤,张了张嘴,眼泪差点就滚了出来:妈妈。
陈丽萍看着儿子,泪流得更汹涌了,走过来抱住了倪晖:小晖。然后就泣不成声了。
倪晖被母亲抱着,茫然地看了一下屋子,地面上全都是摔坏的东西,锅碗瓢盆、镜子梳子、椅子凳子、录音机电视机,能砸的几乎都砸了。倪晖直愣愣地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她的热泪滴落在自己的左肩上,开始是滚烫的,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凉的,一直凉到心底去。
倪晖从重生的欢喜中清醒过来,他是重生了,但是父母没有重生,错误的根源早就种下,一直都不曾改变。他小时候总是不理解父母为什么要吵架,明明家里条件比别人家好太多了,不缺钱,但是吵架却从未断过。父亲脾气一上来,就会动手揍母亲,而母亲明知道每次都是挨打的结果,却也从来没有退让过,这种拉锯战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伴随倪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
倪晖小时候特别害怕父母离婚,离了婚,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草,爹不疼妈不爱。事实上,就算是他们不离婚,他也依旧是一根草,那对忙于赚钱和吵架的夫妻,留给他的,是足够的零花钱和一座空洞洞的房子,还有彼此赤裸裸从不避让的伤害,伤害的不仅是他们自己的感情,更是倪晖小小的心灵。
他从小,就尝够了孤独和恐惧的滋味,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倪晖,性格是内向孤僻的、敏感自卑的。
倪晖很长时间都不明白,父亲明显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母亲为何还要一次次去挑衅,每次挑衅的结果就是被打。他猜测这里头大约有不甘的成分存在。后来他知道了情妇的存在,觉得用来解释父母的行为,倒还真说得通的。再后来倪曦的出现,倪晖总算找到了父母不和的根源。
成年后,他多次劝说母亲离婚。母亲就冷笑:年轻的时候都没离,现在还离了做什么,给别人让位?就是母亲的这种不甘,把她自己拖入了万丈深渊。
倪晖伸出小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妈妈,别哭。
陈丽萍看着儿子,他小小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有的只是悲苦,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忍受父母的不和带来的伤害,她觉得更加难受了。
倪晖问:爸爸呢?
陈丽萍不做声,她抽泣了一会儿,松开儿子,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找梳子,梳子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她只好用手抓了抓头发,幸好头发烫成了卷发,凌乱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将额前的头发抓了抓,尽量挡住眼角的淤青。
陈丽萍收拾好自己出来:小晖,妈妈送你到外婆家好不好?她有些紧张,儿子从小就敏感,不肯离开父母。
但是这次倪晖点点头:好。
陈丽萍走到儿子屋里,替他将换洗衣服都收起来,然后用一个袋子装了:妈妈最近很忙,可能不会常常去看你,你在外婆家要好好的,等妈妈忙完了,就来接你回家。
倪晖点头:好。
陈丽萍看着乖巧的儿子,忍不住鼻子发酸,她吸了一下鼻子,戴上墨镜,一手提着包,一手牵着儿子,走出了家门。
天色还没有很暗,光线还算明亮,陈丽萍将儿子抱到摩托车后座上坐着,将行李放在女式摩托的脚踏板上,自己坐了上去:小晖,你抱紧妈妈的腰。
倪晖突然想起什么来:妈,你等我一下。他从车上爬下来,然后撒腿就往巷子里跑,跑到一座爬满了爬山虎的房子那儿,大声喊:沙子!沙子!
沙汉明的nainai正和邻居坐在家门口聊天,看见倪晖:小晖,你找明明玩?
倪晖说:nainai,沙子在家吗?
在,在看电视呢。沙nainai朝屋子里喊了一声,明明,小晖来找你玩。小晖,你进屋去玩吧。
倪晖摇摇头,很快,沙汉明就跑出来了,嘴里还在哼哼: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看见倪晖,就乐了,泥巴,快来看。
倪晖看着好友,说:沙子,我今天要去外婆家了,明天早上不能和你一起上幼儿园了。咱们幼儿园见吧。
沙汉明看着倪晖:哦,好吧。我自己去,在幼儿园还能看见你吗?
倪晖点点头:能的,我会来上学的。我走了,沙子。
沙汉明挥挥小手:泥巴再见!
倪晖回头看了一眼沙汉明,慢慢走回去,母亲低着头坐在摩托车上,一动不动的,在余晖下凝成了一道带着光边的剪影。倪晖快步走向母亲,扶着她的腰,爬上了车后座,小声地说:妈妈,我好了,走吧。
陈丽萍吸了一下鼻子:对不起,小晖。
倪晖抱着母亲的腰,静静地将头贴在她的背上,没有做声。
车子路过繁华的街巷、川流不息的马路、熙来攘往的人群、安静的街心公园,驶入东郊的一座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