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椅子上一撂,自己坐到桌子上,一座大山似的堵住了栾舟的去路。
“怎么又迟到?”
栾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缺钱的时候被扣工资,听到这句汗毛都支棱起来了,忙道,“昨晚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忙活到大半夜,睡过头了。”因为直接说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门,愁的睡不着,实在太逊了,栾舟尚且没那么厚的脸皮不允许他这么做。
虽然明显听出来他在搪塞,魏南风也懒得多问了,反正人没事就行,其他的,年轻人夜生活丰富点也正常,栾舟平时太闷了,对人总是爱答不理的,多出去玩玩是好事。
拍拍他的头,“下回注意,去工作吧。”魏南风轻描淡写的说,“对了,霍nainai今天出殡,一会咱们处出几个人把棺材抬到路口,算是走个仪式,你准备准备,跟着去吧。”
生前再风头无两的人,死了也不过一抔黄土,一方棺椁,两三行墓志铭。栾舟有点恍惚,魏南风又叫了好几声,他才答应,“嗯”,草草点了个头,神不守舍的回位上坐着了。
半上午的时候,霍老太的棺椁被抬出小巷,五一路几乎倾巢出动。本就不宽敞的小道,连犄角旮旯都挤满了送行的人。
人群最前头,站着两个十分打眼的少年,一人手里提着个小竹筐,里面塞的满满的纸铜钱,风一吹,漫天飘扬。
“王储?吴冕?”栾舟看到两人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心下了然。
看着他们一左一右分列到队伍两侧,魏南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声如洪钟的喊道:“起、棺!”
黄纸打着旋儿在空中挣扎几下,最终逃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
霍老太的事件上了当地的新闻报道,可通常社会板的东西大家都不会看,说是冷漠也好,麻木也罢,事实上人人都有回避痛苦的倾向,自己的麻烦尚且自顾不暇,更何况是别人的痛,生活本就不易,谁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浪费宝贵的时间呢?
只有五一路还保留着一些她生前的痕迹,可是这些零星的印记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人们淡忘,直到世上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也离去,一个人,就算真的不存在了。
亲人仙游去,儿孙福未触。游魂千里处,思量千百度。
霍老太走了,五一路一切还照旧,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办事处的公务照样堆积如山。
栾舟翻看文件的手烦躁的捏着页角,a4纸上标准的打印体如同天书,就是不往他脑子里灌。左边脑子想着霍老太,右边脑子发愁晚上住哪,两面夹击,让他变成肯德基的汉堡夹心,越来越薄。
处里已经没人了,栾舟站在窗口吸了根烟,烟雾缭绕中恨不能直接仙去了,待会他就要一个人沦落街头,突然想起住院时魏南风给他讲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他现在跟故事里的主人公比起来不遑多让。
游荡在五一路的夜市摊旁,简直是一场酷刑,每个摊位都散发着诱人香气,勾引他兜里的钱包出去犯罪。
“深呼吸,幻想你是一棵草,对,你不用吃饭,只需要做光合作用。”栾舟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目不斜视的大步走着,时不时掏出手机打开前置看一眼,“没错,看到了吗?你就是神仙,神仙只喝露水。”
当魏南风拿着两根巨粗的烤香肠偶遇他的时候,就看到这位神仙口水都快留到下巴了。
下一秒,一根余温尚存的香肠塞到他嘴里,栾舟想推辞,但已经口嫌体正直的嚼了起来。
“我日,人间美味!”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魏南风把举到嘴边的另一根也默默递了过去,“小同志,这是打哪儿逃难回来啊?”
吃了rou,躁动不安的五脏六腑终于暂时偃旗息鼓,栾舟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想起来刚才的糗样,挠挠后脑勺,别别扭扭的说了声“谢谢”。
魏南风爽朗一笑,“走,今天允许你敲诈领导一回。说吧,就这一条街,从哪头开始吃?”
他知道栾舟有难言之隐,也不打听,大剌剌的勾住他的肩膀,推着人往前走。
“听你的吧。”栾舟伸手要去掏烟,被魏南风拍开,“吃饭时候别抽,影响食物的口感。”
栾舟失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那该什么时候抽?”
魏南风说到做到,真一路走一路买,一个摊子都没有放过,“不用找了老板,再填两串丸子,要会撒尿的那种。”
栾舟:……
“领导,出门在外,注意一下您的措辞。”
魏南风偏过头,扒拉了一下他的刘海,“请你吃饭还嫌嘞,刚说到哪了?”
“对,这个抽烟啊,两个时候抽最惬意。”
“?”
“第一个,思考问题的时候,尤其是做决定前那一分钟,抽上一根,茅塞顿开~”
栾舟想起自己赶稿的时候,灵感输出全靠尼古丁加持,遂点点头,表示赞同,“那第二个呢?”
“小心烫”,魏南风把刚加的两串撒尿牛rou丸分了一串塞到栾舟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