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图谋」,对於当时的我来说宛如天崩地裂。然而天终究不会塌,娘抵了我的命,我不能随便死掉,我还要倚靠著这个家过活很长的日子,虽然无法如以前般浑浑噩噩地接受他们给予的一切,还因此感到幸福。
我亦无力推开所有人的手愤而离开这里,纵使我渐渐把周围所有人看得虚伪丑陋。
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抱著自己缩在墙角,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孤僻过完一生;或者接纳一切伪善为我所用,哪怕践踏所有人也要让自己活得开心。前一种和死没有多大分别,我向所有人示了弱,且一生空耗,那怎麽甘心?
所以就後一条吧。其实无妨的,生意就生意,至少这笔大本钱买卖,只有我和五弟做得起,旁人无法沾手。
母亲与大哥视我们的忠诚为货物,我们何尝不能将他们的关爱居为奇货、欺行霸市。这世上有真本领的人太少,狐假虎威,也没什麽可笑。父亲不也是本身毫无建树,只是沾了祖上的光,就能高居庙堂吗。
那日送走格外热情的兄长之後,我认认真真想了许多天。
财产与官位,在周围所有人眼中都是十分重要的,但我年纪还小,做得再多也不可能立时拥有。父亲那边没有希望,现在的我只要让母亲和大哥觉得我真的喜欢他们,喜欢到不行,他们的好感与信赖堆积越高,我的本钱就越多。
至於积攒了本钱之後要做什麽,一时并未多想。短短十一年的贫乏人生远不足以支撑我作出周全考量,大约只是为了过得更舒服些,才本能地转换了姿态。
以他们名义赠与的东西,我表现得爱逾性命;母亲和兄长偶尔染疾,日夜服侍的人中从来没缺过我;他们生辰,我送的东西称不上贵重,倒一看即知是费心费力求得。
兄长来探视时,我对他要查验的功课做足十二分准备,再不拖延时间使他不耐;我问兄长骑马射箭有多好玩,他在外面结交的朋友多有本事,他一一说出来,天花乱坠,我总是羡慕又惊叹。
本朝开国皇帝以武勋起家,传到如今不过三代,尚武风气仍在,刚满十二岁,我就跟随国公府的武师学习骑射。驰骋与中射的快意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我有些忘形。
师傅在兄长面前赞许过我两次,兄长说「恐怕我在那个年纪都比不上你」,从此我就表现平庸。兄长十岁习艺,程度却平常,在一群心高气傲的朋友间讨不了什麽好,回到家我常请教他一些简单的招数,他大感得意,欣然应允。
唯一的遗憾是我话术欠高明,很多该摇旗呐喊的时候只能沉默,不过也好,在听惯了奉承的兄长母子看来,这会是一种难得的质朴,而质朴总是与诚实相连,他们相信我做的一切都出於本心。
兄长渐渐会在约定的时间以外找我说话,撇下五弟而带我一起骑马出游,到後来连与哪家姑娘幽会这种事,我也成了唯一的知情者。
他偶尔夜不归宿,我就穿上他的衣物,躺在那间只有嫡长子才能居住的华美屋宇。每逢这个时候,我总是看著华丽的流苏帐,感受龙涎香的宜人味道袅袅入鼻,兴奋得夜不能寐。
那时候总想著如果这辈子能够有那麽一两次堂堂正正住进这种屋子,该有多好。
只要没有意外,我会一直这样演下去,我一开始就有自己的瓦舍勾栏,只要谨小慎微按部就班,就能免於败走乡县的命运。
最夸张的一次表演,在获悉兄长订亲的当下展开。
春日宴,园中暖阳融融,百花争妍,阖府家眷聚集在池畔凉亭,美酒佳肴并各色茶点流水般地呈上来,大家边品尝边说笑,煞是惬意。
父亲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姨娘们说话渐渐肆无忌惮起来,从朝中贵人家的各种秘辛,说到王公子弟间最近的婚配,及至讲到不正经的事上头。
母亲道:「孩子们都还在,你们嘴上小心些。」
一时沉寂後,赵姨娘笑著岔开话题:「这姻缘真是顶顶重要,我看咱们家这些孩子,不光是女儿要找个好夫家,男孩儿娶房能旺夫的妻室,也是一样要紧。」
接下来她们就不断赞著母亲如何贤能,如何让父亲无後顾之忧。兄长本来陪笑坐著,听得有些烦,便寻个由头转身离开。
我没动,专心给五弟剥石榴吃。五弟今年九岁,几乎是家中最率直天真的人。我本来也该是他那样。
「二郎啊,大郎下面,就数你年岁最长,要讨房什麽样的媳妇儿,心中可有计较?」
那时候的兄长极好亲近,他不会摆架子,我们都按一般人家的样子叫他大哥,姨母们也直接唤他大郎。
母亲的表亲长庆侯一家过来玩的时候,我听到长庆侯的儿女们叫其中一个小孩为「世子」,别的兄弟姐妹和我们玩在一道,世子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著不远处被弟妹围成一团的兄长,不得不说这样实在顺眼太多了。
我微微冲赵姨娘颔首,道:「婚姻大事,总不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听凭家中长辈作主。」
见母亲面露满意之色,众人开始大夸我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