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钟乐声搅了我的好梦,索性也就掀了帐幔起身。
睡前泡的茶还有些温,用来清口正好。
除了那吵死人的庆贺声浪外,今天算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微风和煦,我难得有精神去园子里逛了一把,一个找茬的也没遇到,可真是天公作美。
东水榭去年新挖了池子,我还道做什么用呢,原来养了好大一池荷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开的竟是黄花,只可惜我夏天时候没见着,如今只剩下几片凋零惨瓣了。花园里那两颗文竹,我嫁进来的时候它长这样,如今我都快走了,它还长这样,一片叶子也不多长,也太不思进取了。
书院我是不敢去的,只可惜里头还有一颗我种的桂花树,眼下正是它最香的时候。小时候家里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桂花糕更是妙得叫绝。
唉,真该趁那时候多吃两块。
不该想糕点的,我这就饿了。
拐去厨房的念头被酸痛的腰腿和头晕打消了,我体力不济,也只好回小院等着送晚膳来。
昨天的晚膳还不错,可惜口味重了,今晚我想吃点清淡的。
我这边正坐着一边揉腿一边翻话本等晚饭,冷不防一抬眼见着秦王殿下的贴身侍卫裴云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我的院门,一时愣了。
这可怪不得我反应慢,我上次见着裴云,那还是腿没断之前,秦王怕我逃起罚来没人制得住我,才舍得次次匀他来盯着。后来我没那个本事了,裴云身居要职,自然也有其他更要紧的事去忙。
难道我最近犯了什么要陆成渊将我吊起来抽的忌讳?否则他秦王殿下不至于动这么大阵仗啊。
等裴云在我面前跪了,我还是没想起最近又是哪儿招了王爷不痛快,总之,先让这位侍卫头子起来是没错的。
可裴云没起,他冲我深深叩首:“秦王殿下今日大喜,请王妃移步宫中。”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今日外头的祝贺,是贺荣登宝册,贺天下后继有人,贺东宫今日有主。
多年筹谋,陆成渊总算夙愿得偿。
他要做太子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裴云身后领着的那一大群人要么是伺候的丫鬟,要么是上门的裁缝和随行的下人,是来将我收拾收拾,好在今晚宫宴上拿的出手。
想来是场合实在太正式,不好让赵侧妃替我,否则就以我从前在宴会上的累累罪行,新太子只怕宁愿带着眼前这位侍卫长去赴宴。
思及此处,我忙去拽还跪着的裴云,他顺着我的力道起了,低头许久,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末将的刀是在军中学的。”
我没听懂。
就听他下一句道:“还在新兵营的时候,有幸见过燕少将军英姿。”
燕少将军。燕少将军。
再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响亮的一记耳光,能将我抽得更狠,更惨,更羞于见人了。
我昏昏噩噩,自欺欺人围起的壁垒,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叫人一句话掀了干净。
这四个字,我哪里还配。
我恨不得去捂裴云的嘴,去剪他的舌头,要是还在军中,就叫他去领几十军法去,看他还说得出这等糊涂话。
可我不在军中,也提不动刀了。这副不争气的皮囊动也不动,只出一双耳朵在听,一对眼睛在看。
裴云从前监我刑时,是很不屑于我的。我初时想不明白,后来也想通了,秦王对他有大恩,他非肝脑涂地不能报,一心向主。对我这个处处反骨的秦王妃,自然讨厌得很。多时不见,今天能得他一句心平气和的话,反倒是件稀罕事。
这人脸上还现出几分愧色来,这就更稀罕了。
他几欲张口,又几次吞回去,最后才轻声道:“末将近年……才知王妃当时不易。”
不易。
原来我这些年彻夜难眠,痛不欲生,只值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
生面孔的侍女一边给我梳头,一边开了带来的首饰盒子任我选。一盒首饰铺了整整一桌,没有一个寒酸的,我选了只最大最红的戴上,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新做的宫装挺漂亮,绣了金色的飞燕,就是大了点,我穿着冷飕飕的。
裴云想得是真周到,连轿子都直接抬我门口来放着,否则我这身行头加起来十来斤,路也走不动几步。
准备工作花了不少功夫,上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路上净想着晚上的菜色,连轿子停了都没觉出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缝中伸进来,然后轻轻一撩,意气风发的新太子笑着对我说:“想什么在,怎么不出来?”
陆成渊从小就长得好,如今不仅读了书,还经了事,见过世面,已经有些气质。又心情上佳,真心一笑,就更好看了。
我握住他的手,心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么走着,眼看陆成渊不知发哪门子疯要一路把我牵进殿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