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倚澜对于更多的信息,依旧选择了毫无掩饰的隐瞒。
在两个人僵滞的气氛中,东海秘境终于开了。
也许是灵气波动太大,沼泽外面的海面上甚至出现了一大片绵延不绝的海市蜃楼,映射出秘境内高大的树木和耸立的高山,壮观的山峦仿佛漂浮在水面上,引得众人都不由自主将视线投过去。
按照往常的惯例,一般是大宗门弟子先依次组队进去,最后才轮到散修。谢倚澜为了保护余灯,没有跟九霄仙宗的人相认,只是跟余灯远远站在后面,看着任芸芸和裴晋他们先行御剑飞进了入口。
为了防止秘境将两人分开,谢倚澜隔着衣袖握住了余灯的手腕。余灯被他隔着布料触碰,心里有一种奇怪的不适感,但他知道谢以澜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便忍耐着没有避开。
谢以澜暗自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他们落地后就发现,原本与他们一同进来的修士并未与他们落在一处,反倒是几个一开始就进来了的大宗门弟子正路过旁边。
余灯跟其中一人相识,不过也仅仅是相识,并不值得去打个招呼。况且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去打招呼,便各自找了个方向离开了。
走了几步,余灯才发现谢倚澜竟然还拉着自己的手腕,连忙挣开。
谢倚澜手里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他看了一眼余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秘境时常变化,没有标准地图,他们便朝着最高的一座山峰走过去。
路上遇到妖兽攻击,余灯还没反应过来,危险就已经被谢倚澜消除。如此反复几次,余灯渐渐放松了警惕,觉得现在自己根本不像在秘境探险,而是在春游。
这么一放松,余灯就中招了——一眨眼,紧紧跟在他身边的谢倚澜突然不见了踪影。
余灯一顿,前后左右看了看,到处都还是刚刚的样子,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但谢倚澜一个大活人却确确实实凭空消失了。他不觉得谢倚澜会一声不吭丢下自己,谢以澜堂堂一个化神期巅峰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人掳走,余灯自己作为被这个化神期巅峰处处照看的人也不可能在谢倚澜的眼皮子底下轻易被人拐走,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可能进入了自己的幻境。
早就听说东海秘境有一个问心幻境,专门用来攻破心境不稳的修士,余灯还以为在谢倚澜的小心保护之下他不会中招,没想到这个问心幻境比他们想的要厉害得多。
问心幻境,会重复修士最痛苦的记忆或者最不可能得到的渴求,激发心魔,摧毁道心。余灯想了想,自己之前那短短二十多年,最痛苦的是在最后祭阵自杀,最求不得的是谢倚澜。
但他已经死而复生,再来一次大概不会再那么害怕。谢倚澜这个人,他也已经决定放手。这么一想,倒还有些期待这个幻境会给他带来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他做好了准备,幻境终于变了样子。
腥咸的海风从不远处吹来,将余灯的衣服吹起。脚下是一片带着chao意的沙滩。阳光下,蔚蓝的海水风平浪静,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波光粼粼。
余灯站在海滩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小了,低头看了看,忽然就被人摸了摸头。
“燃燃,发什么呆?”
余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师尊余岁安蹲下来看着他:“师尊带你回家,你还不高兴么?”
家?
他是个孤儿,哪里有家?
身体比余灯的意识更快做出了回应:“师尊,我很高兴的!”
女子直起身哈哈大笑几声,破坏了满身的仙气。
余岁安牵着“燃燃”的手,带着他往海边的小镇走去。
这一幕是余灯记忆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的。
虽然余岁安说过是在海边小镇捡到的他,但他一点儿都没有印象。他的记忆开始于九霄仙宗,开始于师尊和谢倚澜,从来没有什么海边小镇,他也没去过海边。
而且师尊叫他“燃燃”,这很奇怪,“燃”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他记忆中,“燃燃”究竟是自己还是别人?谢倚澜帮他取假名时用了这个字,是巧合还是故意?
……还是只是同音字?
余灯开始思考:这是问心幻境编出来的虚假场景,还是……他遗失的那部分童年记忆?
可如果这真是他失去的记忆,师尊之后为什么会骗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是孤儿,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为什么会给他新取了名字,好像要把他跟过往彻底分开?
余灯保持着怀疑,跟着余岁安进了镇子。
路过许多面目模糊的人,余灯感觉这个孩子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才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余岁安上前敲了敲院门,扬声道:“岑师姐,我带燃燃回来看你们了。”
门内一片寂静。
余岁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按住了随身的佩剑,绷紧了神经。
余灯这才迟钝地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