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蕴一直以为萧鉴像孩童一样懵懂的,可其实他什么都懂。
萧鉴抱着红果子,带着乞求颤抖地道:“虽然我也讨厌李宜,他老是欺负我,可我没想过他会死。”
云篦手里端着热水进门,就看见失魂落魄的萧鉴,庞蕴看见他就把衣服一挽,就拽着人往里间避着他,云篦皱着眉头隔着一道屏风看着那两个人影。
“别哭了,不杀他。”
萧鉴捏着庞蕴的前襟,靠在他身前:“我姑姑快没了,我不能没有我哥。”
果然没过多久,萧皇后便郁郁而终,萧鉴回了萧府,庞蕴在南山树荫下找到了萧鉴,他抬头看他,眼神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但他忍着,没哭出来,只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石子。
“我哥被关起来了,我母亲去得早,父亲很快就娶了一个新母亲,对我很不好,姑姑怜惜我才把我带进宫里养着,我……”
夏日里,他穿得薄,守孝的白纱快被照透了,庞蕴蹲下来帮他把衣摆扯好,用手掌盖在他低垂的眼睫处,静了一会,他才缓缓道:“哭吧,我看不见。”
林间起了一阵风,吹得叶沙沙做响,响起一阵犹如小兽的呜咽声。
庞蕴后来看见萧鉴,高了一些,快跟他齐平,还是那样漂亮,可是脸上再没有之前的无忧无虑,而是拧的,冷冷的生人勿近,云篦说萧家新主母早就生养了子嗣,回到萧家也受了冷落,被那弟弟欺负得不轻。
庞蕴神色几次变化,起先是惊讶,而后是心疼,最后倒是看不出什么,云篦一看他这个模样,就心领神会地提醒他主子不要想着管闲事,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庞蕴面无表情把摆弄着面前杯子,没吭声。
后来,看见萧鉴离席,庞蕴跟了过去,他躲在一簇长得繁盛的草木后头,听见萧鉴和萧隽佑在吵架,萧隽佑说萧鉴是没人要的流浪狗,如今萧家败落,举家都要靠着他娘,萧鉴此刻回来是回来跟他爵位的。
萧鉴气得攥紧拳头,最终还是没跟萧隽佑打起来。
等萧隽佑走了之后,萧鉴回头就看见了庞蕴站在不远处,他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手又被庞蕴死攥住,他突然就发脾气说:“你放开我!你就躲在这里看我笑话是吧。”
庞蕴松手,萧鉴怔了一下,脾气更大了:“我走了。”
庞蕴看着他,萧鉴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拔高了嗓门:“我现在很难过,我爹怎么就向着他……”
庞蕴突然有些想笑,可是估计能让萧鉴跳得更好,他压下表情,上前又拉住他的手,正好握住了他手腕往上一点,萧鉴就“嘶”了一声,庞蕴掀开他的袖子,只见几道横在皮rou上的红色鞭痕。
萧鉴躲开似的往后退,突然,庞蕴的指尖碰上了他的伤处,他眼神沉得要吓人:“谁干的?”
后来萧隽佑在一次陪萧夫人出城上香的时候,从崖边不小心摔了下去,没死,双腿却残了。
萧鉴知道了这个消息没吱声,只是在庞蕴给他夹菜的时候,他突然凑近了看他:“你替我出的气?”
庞蕴没说话,可萧鉴却绷得紧紧的说:“其实给他个教训就行了,这也……”
庞蕴按着他的肩:“我没杀他,只是那个爵位是你的了。”
他能感觉到萧鉴在害怕,害怕他。
庞蕴帮萧鉴解决过很多麻烦,是后来庞蕴才想明白,那个时候的萧鉴也许根本不是喜欢他,只是他这刀太好用了,才有了依赖。
李晔日渐得圣心,萧鉴就永远出不了头,这个时候庞蕴的父王坠马病重,尤蚩派来了使臣和丰厚的条件,他可以回家了。
像一个不真切的梦,他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燕国,可听到这个消息时好像他不是很高兴,前来的使臣是他长姐的人,前来传话说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她没有放弃他。
庞蕴低下头,他脑子有些乱,直到看见不远处扑腾着的红嘴鹦鹉,那是萧鉴送给他的,庞蕴仿佛大梦初醒。
他朝着萧府而去,再没有管其他人如何看他,见了萧鉴,他的手都在抖,他问萧鉴:“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对你好的……”
庞蕴炙热地盯着萧鉴。
萧鉴愣住,庞蕴看着他欲言又止,目光低垂:“你让我想想,我想想……”
他们约定出发之日,萧鉴就到城外一家破庙中等他,庞蕴带他走。
可等着那天的时候,萧鉴没有来,庞蕴看着那破庙的佛像,口中念叨道:“保重,保重……”
庞蕴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种恍然如世之感,身边的萧鉴很过分地压着他,他难受地把自己从他怀里抽出来,捂着眼睛。
萧鉴也醒了,却不敢轻举妄动,程着脑袋,他伸出手去探了一下庞蕴的额头:“你做噩梦了。”
庞蕴身上热热的,萧鉴眼睛幽深地盯着他,怀里这具身体,比之几年前瘦了不少,长头钻进白色的中衣里,都快绕到庞蕴嘴边,唇是红的。
他放肆地低头贴了上去,却没被推开,萧鉴眼睛亮了,他低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