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来到逢潭村。
虽然坐了大半天的火车加大巴,但到达时我仍然保持着清醒,并不怎么困倦。故地重游,总使人回想起过去种种,即使当年来到这里的我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年轻,如今三十多了,却成了庸俗沉闷的社会人。
逢潭村位于临省的东北部,山多地少,入秋后气温较低,路边堆放着许多秸秆,不过仍能看到不少着急收割田地的人奔走,放眼望去两三层的砖房比比皆是,是和大城市截然不同的风景。和以前相比,若不是拜访的村长是原来那位的儿子,已经卸任的老人笑眯眯叼着烟看我,我几乎认不出这里了。灶上正煮着稀饭,成根的金黄玉米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老人特意挑出颗粒最饱满的一碟招待我:“吃吧,吃吧,来一趟不容易。”
确实如此,逢潭村自古以来就不怎么发达,据史料记载,这边一带本来是山地,因地震和暴雨积成青碧如玉的深潭,周围较为平坦,逃难的人们便搬到了这里居住,逐渐形成小村落。在某个朝代,这里变成官兵扎营饮马之地,所以更名为“饮马村”。后来朝代交替,部分外地的民户迁居到此,人丁稍稍兴旺,出了个有点名气的诗人叫闫春来,作《春日逢碧水潭》称赞故乡的清潭美景,因此建国后村子改名就改成了逢潭村。如今碧水潭依旧,诗人故居被充当祠堂,立在村子地势最好的地方,可惜对游客吸引力太低,发展不起来。
逢潭村曾有机会回到人们的视线中,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全国上下翘首以盼据说是本世纪最为盛大的流星雨降临,与此同时,一块陨石悄然落入了碧水潭。一些科研人员闻讯而来,带走了陨石样本,新闻媒体也作出报道,还短暂带动了这里的游客经济。我也是诸多记者中的一员,非常幸运地,我拍到了那块陨石的清晰照片,那是深黑色的、约莫西瓜大小的石头,表面润泽,看不出有凹陷的地方,给我一种这不是真正石头质感的错觉。经过研究,陨石来历未明,物质组成普通,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只能当做天文标本,逢潭村因它而起的热闹也慢慢寂静了下去。
距离那次事件已经很久,兜兜转转,我还是个不成名的记者,为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奔走。过去我曾经辉煌过,但过分年轻气盛,在工作中触及了上层的黑暗面,险些遭到报复,唯有惜命地gui缩起来。慢慢地,雄心壮志便一天天被消磨,现在的我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想调查、记录一件类似《走近科学》风格的奇怪事件罢了。
今年九月底,曾经接收过天外陨石的碧水潭忽然发生了怪事,连日大雨后的夜晚,几个村民目睹到潭中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气泡,紧接着整个水潭变成了令人恐惧的黑色。当地政府反应很快,组织人员过来检测,可并没发现不妥,专家绞尽脑汁也只能把这件事定性成“或许藻类大量繁殖,就像红chao,对人体没有危害”。我所在的栏目关注的是地方新闻,加上领导听闻我曾经采访过陨石事件,便把我安排到这里。
我没有急着去黑潭实地观察,而是和曾有几面之缘的老村长聊天,虽然年纪大了,但他口齿还非常清晰:“……十年前我们就不敢再用里头的水了,那块陨石很晦气,唉,大家心里都怕。”
“怕——什么呢?”我疑惑地问。
老村长扫了我一眼,吸一口烟,慢吞吞解释起来。原来陨石掉进碧水潭之后,村里一个孕妇不知怎么在临产前跌进了潭里淹死了,被捞起来的时候浑身浮肿,脸已经不成样了,肚子还高高挺着。
她丈夫悲痛欲绝,还是硬撑着处理妻子和未出生孩子的身后事,然而下葬当天,跟随在棺材后的一位婶子留意到从棺材底下的边沿渗出了黑色的ye体,一路滴落越来越多,当即她就吓得尖叫起来。众人都被唬住了,连忙放下棺材,这时大家都听到了从里面传来微弱的哭声,死者的丈夫壮着胆子上前揭开棺材盖,才发现那个本应闷死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活过来了,遍体血污趴在死者的肚皮上抽搐。
民间其实早有所谓“棺材子”的说法,大概意思是一些临产的孕妇因各种缘由不幸身亡,尸体被微生物等分解中会产生二氧化碳和甲烷,这些气体令尸体明显肿胀,导致类似正常分娩时的宫缩现象,继而推动胎儿滑出尸体。因为这过程往往发生在尸体被下葬前后,所以这样的胎儿就被称为“棺材子”。
一般情况下,发生的例子都是死胎,最起码我没听说过有存活下来的孩子,更何况逢潭村的这个孕妇在身亡后还被根据习俗停放了一段时间才下葬,按理说胎儿早应死去。
但老村长信誓旦旦:“我们都亲眼看见了……那个孩子身上都是黑血,哭得像只小猫崽,除了他爸没人敢碰。你也别说我们封建迷信,任凭谁,看到那种诡异的画面都要被吓到……也是可怜啊。我们不敢宣扬,暗地里互相叮嘱,把事情压下去了。”
我对黑潭的兴趣本就不高,听到这宗奇事,更是起了兴致:“那,那孩子现在还在村里?”
“在,葬礼之后没多久他爸也淹死了,村里都说是自杀,留下四五万的积蓄,要养活一个孩子远远不够。我这种老头,哈哈,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