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着头皮道:“侄孙不敢。”
南阳侯摆摆手,继续道:“我又何尝愿意理会那诸多烦心之事,只是你父亲离世之前,说你在世上无依无靠,托我好生照顾你。每每想到他,我就忍不住Cao心。可我总在南阳,又不能常来京城探望,着实挂怀。”
说着,他露出伤心的神色。
严崇见了,忙道:“祖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说这些。”
严祺想着,他大概又会提起南园的事,一边劝慰,一边想着怎么回话,却忽而听许氏笑了一声。
“崇郎说的是。”她语气和缓,“孝之走了许多年,文吉不也是这么过了?二伯切莫总想着这些伤神之事。再说了,二伯就算在南阳不在京城,能照顾文吉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且还比京城里多了去了。”
南阳侯看了看她,道:“哦?弟妇,此言怎讲?”
“孝之临终之前,忧心文吉不懂经营,便将南阳老家的田产都托给了二伯照管。”许氏道,“那些田产与二伯名下比起来,虽不算多,不过百顷是有的。前些日子,文吉说南阳老家的屋舍多年无人居住,想必是破败了,想得了空闲便回去看一看,让人修葺修葺。我说哪有何难,既然二伯在老家里照管着产业,不若就交给二伯了。这些年来,那些产业积攒了的钱粮,想必够将屋舍修上十遍八遍的,多余的还可运到京里来,二伯说,是么?”
这话,几乎让南阳侯噎住。
许氏说的不假,严孝之临终的时候,确实曾经将老家的产业托他照管,等严祺能够稳妥掌家了,再交还给他。这些年来,严祺一直在京中,虽知道老家有产业,却不曾过问,南阳侯也从未主动提及。他想着高陵侯府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必然看不上这点产业,于是虽然面上是代管,实际上却是把产出都捞到了自己的名下,大不了严祺真要的时候,吐一点出来蒙混过关。
不想许氏竟如此好事,当面点了出来。
堂上的气氛,登时有了些不可名状的安静。
第七十六章 产业(下)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严祺哂然。
修缮祖屋的事,他两日前跟许氏闲聊的时候确曾提过。不过,他那时不过是随便提一嘴,更没有想过用田产。父亲严孝之将田产交由南阳侯代管的事,严祺自然一向知道。不过他和容氏都对农事不熟,且一家人都长居京城,觉得那边能有人帮着打理,也乐得清闲,故而从不过问。
不料,许氏今日竟把这事搬了出来。
他看向许氏,毫不意外地收到一记清凌凌的目光,只得干笑一声,对南阳侯道:“那旧宅,我去年回乡祭祖,看着是破败了许多,故而有此念,只是无暇去做。此事,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南阳侯听着这话,神色才缓下些,却又听许氏道:“你孤身在京城,又是朝官,自是无暇回乡,故而我等亲戚才该帮忙。”
说罢,她看向南阳侯,道:“二伯既然连那子嗣妾侍之事,都日夜为文吉Cao心着,这修缮修缮屋舍又有何难?那旧宅,孝之和他父亲在世时,可都是住了大半辈子的,文德皇后更是自幼在那里长大。二伯与他们情谊深厚,又舐犊情深,自然会事事帮着张罗好,不必文吉在京中Cao心。”
这话,虽是夹着Yin阳怪气,南阳侯却反驳不得。
毕竟他在严祺面前,开口闭口就将他父亲、祖父以及德文皇后挂着。如今被架起来,一时竟是下不得来。
他盯着许氏,面色Yin晴不定,好一会,才勉强开口:“修葺屋舍罢了,此事,自不待言。”
许氏露出笑意,道:“如此甚好。”说罢,又看向严祺,“有你叔祖替你Cao持,那边定会修整妥当,你安心在京中听信,便不必再Cao心了。”
严祺忙在席上向南阳侯一礼,道:“多谢叔祖。”
这餐饭,众人吃得可谓各怀心事。
尤其南阳侯。
离开的时候,仆人们原样将各色物什搬到车上去,严祺亲自扶着南阳侯登车,恭敬拜别。
许氏也跟着送出门,行礼的时候,南阳侯一眼都没看她。
望着车马辚辚离去,严祺不觉松了口气。
再看向许氏,只见她望着那车马离去的影子,未几,瞥了瞥严祺。
“回去吧。”她淡淡道,说罢,转身入内。
严祺应一声,老实地跟在后面。
回到堂上,仆人们已经将宴席撤下,在案上摆了茶。
许氏在榻上坐下来,拿起茶杯吹了吹,缓缓喝一口。
再看严祺,只见他端正陪坐着,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
许氏叹口气:“你啊,外面的人都说你Jing明,懂得钻营,我看却不是这么回事。你既然觉得招待你叔祖,颇有为难之处,怎在他面前连个话也不敢说?”
“叔祖母这是哪里话,”严祺赔笑,“我哪里话也不敢说。”
“没有么?”她看严祺一眼,“他不是说,要在这里长住,还要用他那老宅跟你把南园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