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徵好其实是个梦想家。
她上一辈子身处的世界,是一个父权社会发展而来的文明,虽然平等已经成为了共识,但那种数千年深藏于骨髓中肮脏的歧视仍然如蟑螂一般难以消除。她也曾充满希望,坚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文明的发展,那些污垢终将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殆尽。
但一切仿佛已经触及了瓶颈,污水开始回流至地表,恶臭处处可闻,人人呼喊着平等。法律难以规范道德,人力也很难改变观念的污秽。
刚知道这个世界是母系社会的时候,徵好的确是喜悦的,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希望做出个成绩来。但她很快发现本质并没什么不同:这个世界是男人生育子嗣。
瞬间一切索然无味,她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只是变成了个男人,一妻多夫也只是个目的在于提高生产效率的制度。
然后她遇见了章拟棠。
那是个多好的男孩子啊。他饱读诗书,性格温和,颇有风度。拟棠和她同岁,因为性格沉稳,就处处把她当小妹照顾,像个青春校园小说中穿着白衬衫的邻家学长,在阳光下耀眼异常。
她突然意识到,人的美好其实无关男女,恶欲亦然。美好者应当幸福,作恶者应当遭报……若时代倾斜,蓄养恶意,那就前仆后继,去改变。
既然她生下来就是皇孙,那长孙徵好打算顺水推舟做个皇帝。
俗话说,最成功的政变就是不流血的政变。当然徵好也不打算搞什么政变,实在是太危险,好在当今女皇是个明君,她同辈的姐妹大多不太老成,所以她面上避祸,实则也在通过女皇的暗桩,向她展示自己的能力,吸引她的注意。
除此之外,便是兵权。
天下兵权几乎都握在女皇手中,然后便是锡山公徐榕手下的西北边营。要想兵不血刃拿到,那就只能是与徐氏联姻。锡山公独子早亡,膝下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孙女残疾在身,不堪托付,只剩一个极尽宠爱的孙子,显然皇孙中谁能做了这锡山公的孙媳,一方军权便唾手可得,或许甚至能成功夺嫡。
但女皇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退却了。
如她所说,皇帝尊贵无极,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除此之外,整个天下的责任都扛在她一人肩上。长孙徵好突然不确定自己能否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死了才算安生……
懦夫!
她行至湖边,心中憋闷,一脚将摆在白玉栏杆上的花盆踹入水中。
前脚刚出三思阁,她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明明筹谋多年,已经唾手可得,她却因为犹豫自己以后会不会太孤单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帝位拒之门外了!当皇帝的话,有天下美男美女环绕,她这个没什么深度的空壳又怎么会孤单!
反观现在,哪什么下辈子孤单,她估摸着马上就要没有下辈子了!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家也不是非她不可,哪有后悔药可吃。
她抱胸,目光越过湖面,望向水榭上与君侍们谈笑的淳王,琢磨着找个借口出京去,趁其余的皇孙们还没警戒起来,捡一条小命。
“奴参见徵皇孙殿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侍子站在身后的,吓得徵好差点摔到湖里去。
“什……什么事?”她问。
侍子道:“启禀徵皇孙,已到了晚膳的时辰了,请小殿下去侧殿更衣。”
徵好挑眉,转身去望水榭上,淳王府一众亲眷纷纷也离去了,便道:“好,带路。”
做宗亲其实处处都还好,就是礼数太多,就连聚餐吃饭都要换衣服。侍子领着她到了一处侧殿,便有人在此伺候,为她准备衣服。
长孙徵好四肢健在,不大喜欢别人帮她穿衣服,只让她把衣裳放好下去。
里衣自然不用换,只是外头的衣袍需要合乎礼数。若赴寻常宴席,衣服都是自己准备,但这是宫中,自然有专人准备,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头放下衣服,那头奉上一碗开胃的肉羹,香味唤醒了被徵好忽略的饥饿的肚子。
待人都走了,她探过去,觉得这肉羹实在是很香。
也有点太香了吧?感觉不太对。
她用手指沾了点,放在嘴里尝尝,觉得这个味道实在是很一般,但是香味却扑鼻。不知道是宫中菜肴的特点,还是这份肉羹有什么问题,谨慎为好,还是饿着吧。
她擦擦手,转身对着镜子去换衣服。宴席不能迟到,不然引人注目,这于她来讲可是要命的事。
刚脱下外氅,她就觉得有些浑身无力。
是饿得低血糖了?她叹口气,继续脱外袍。
可这下感觉十分不对。她两脚发虚,突然有些站不住了,刚堪堪扶住案几,两条腿就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微弱地感受到它们还在。然后就是双臂酥麻,用不上力,手仍强撑着扒在案上,用得力使得指尖惨白变形,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冰凉凉。
是那肉羹!她就尝了微微一小点,药效就这么强劲,要是全吃了,估计直接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