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杏做了个好梦。梦里她是自由身,不用倒茶倒水,不用屈意委与,她走遍大江南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因为那场雨的缘故,虽然早就做准备饮了姜汤,可她还是发起烧,被訾言在昏沉中灌药下去,盖着厚被子出了几场汗才有所好转。
她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间。分辨许久,才知道那是夕阳。原来是傍晚时候。訾言已收拾好所有东西。
药在小炉里温着,小米粥在手边的桌子上,訾言一如既往地进进出出收拾忙碌。纪杏看到摆放好的包裹,听到门外马吁声,知道这是要离开。
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訾言正把窗上小盆花草往里搬。他放下帘布,遮住刺眼的光,回头去看床帐里的人。她捂紧被子,看不清脸,只有黑色长发留在外面。
声音沙哑,气息还很弱,纪杏道:一同去锦州吧,我们在那儿分开就行。
訾言端了药来,不作回答,她的嗓子和眼睛都比之前的状态还要糟糕。心里想的是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
纪杏本来是觉得尴尬,可他坦然对她如昔,她觉得没有什么可别扭的了。只是有什么东西,好像悄悄在改变。
訾言大夫!
门外传来喧闹声,计划中的悄然离开被一场暴雨阻隔,村民们听到风声前来送行。
訾言给纪杏掖了掖被角,皱眉道:你先躺好。
纪杏眯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听他在外面寒暄声越来越低,硬撑着起来换衣服,简单收拾好东西。
他进来的时候也不惊讶,拿上行李,带她上马车。
纪杏被冷风吹得一抖,打了个哆嗦。訾言搀着她,她钻进去一看,已帮她铺好了被盖。
訾言大夫,路上小心啊!
您当心啊!
路边站着几个不肯离开、非要目送他的。
不知是纪杏的错觉么,这几个人的嘟囔让訾言的黑了几分
你看,訾言大夫扶着纪杏,像不像老婆回娘家的时候怀上身子。那个小心哟,怀了大宝贝似的。
嗨,我就说,这两人早晚得成。
纪杏听了想笑,笑了两下便笑不出了。
从浮州到锦州,快马要三五日,马车行大路至少要十日。现在道路损毁,中间少不得要走小路,时间又多五日。
訾言是常在外行走之人,纪杏看他熟练地生火、架起锅子,煮一锅鲜美的汤,晚上备陷阱堤防野兽,驻扎休息,白天辨别方向,在荒郊野岭也能全速前行。
纪杏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可在里面睡着也颠得骨头快散架。这次她非要下来洗澡。
不可!你尚未痊愈,万一风邪入体,可不好受。
早就好了!我都好多天没洗澡了,我要洗澡!
訾言板着脸:再过些时日。
就今天!三天之后又三天,那要到什么时候!
纪杏劝说起来,你看今日太阳那么大,洗完刚好晒晒,说不定明天就没有今天那么好的太阳了。
每日只简单洗脸擦身,她觉得自己快要酸臭了,又是发汗又是喝药,同个车厢里,他不嫌,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他倒很方便,路上遇到小水潭或小溪,下去一冲洗就行,清爽又自在,可哪里知道她的感受。
訾言妥协几分,我去煮热水。
纪杏跳起来,煮要煮到什么时候!我跟你打赌那水早就被晒热了,不信你去探下!
訾言去探,那水并不冰凉。纪杏得意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地拿了皂荚和衣物,大摇大摆从他面前走过去。
女子解开衣衫,轻哼古怪轻快的旋律,水响声传开。
訾言搭了树枝撑开布帘挡着,他在外圈撒开一层驱虫的药粉,将马车上的铺盖和用器都拿出来洗了晾晒。
草地柔软,耳边尽是鸟叫虫鸣,锅里煮着三鲜汤,架上烤着一只野鸡。訾言在另一边拍打着架上的被子,在阳光下荡开细微的粉尘,五颜六色的衣物和棉布在风中高高飞扬。
纪杏躺在他铺了布的草地上,身下的草扎得又痒又舒服,闭着眼,翘着二郎腿,可爱的脚丫随她哼的节奏一抖一抖。
头发要擦干。訾言端着第二盆衣服路过。
纪杏只当没听到,翻了个身子,换只脚继续晃。
头发忽然被温热的棉布包着轻擦,按着头皮擦拭,从上到下,顺了一遍用梳子梳开。棉布shi透,从火架旁边换了第二块。如此重复五六次,终于不再滴水,在太阳下干透了一半。
直到纪杏觉得头发被晒得发烫。她慢悠悠坐起来,往Yin影处挪了挪,那边已为她盛好了汤食。
木片上放了一块被撕好的野鸡腿rou,她呷了口汤,暗赞鲜香。喝了小半碗,訾言才忙完坐下。
她吃着鸡腿rou,含混不清地问: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喜欢的是哪儿?
纪杏继续道:我喜欢南方,虽然我很想去北方。我想看雪,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