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先约出黄允,再把周志恒亲自送去高林两人那里,等到他将黄允灌醉,趁机取走双鱼玉佩,用此把许薛明诓骗至水云楼,故意让他撞见周志恒受欺负的场面。果不其然,一切如他所料。许薛明怒斥高林两人欺辱同窗的行为,然后便拉着周志恒离开了水云楼。而按照计划,他只需在送走黄允后原路返回水云楼,再故意激怒高世恒和林时,借他们的手将许薛明打成重伤,让其错过春闱即可。只是钟景云没想到,许薛明把周志恒带走之后又去了一间茶坊,买了些许糕点给未用晚膳的周志恒饱腹。更没想到,周志恒竟然为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想返回去救许薛明。钟景云至今难以忘记那晚的场景。他正躲在暗处,准备欣赏许薛明被人群殴的一幕,却不料周志恒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想要提醒许薛明快跑。眼见快成功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钟景云怒从心头起,迅速上去把周志恒扑到在别处,两只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命其闭嘴。而与此同时,许薛明被高世恒和林时派去的人打晕,拖至了深巷中。钟景云一边掐住周志恒的脖子,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拳脚落在人身上时所发出的沉闷声,激动地浑身颤抖。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快疯了。如果许薛明不死,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妒火逼成真正的疯子。而在这时候,钟景云看到了许薛明给周志恒所买的糕点,一个胆大包天的新计划油然而生。他曾偷偷跟踪过许薛明,所以知道破庙里乞丐的存在。一个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的瘸腿乞丐,想杀死他,岂非难事?他要许薛明再也翻不了身。他要这个被老师视为骄傲的学生成为老师毕生的耻辱。他要这个被人人所称赞“世无其二”的才子沦为世人眼中的杀人犯。钟景云恶狠狠地掐着周志恒的脖子,看着这人痛苦挣扎,满面涨红,鼓噪在心中的杀意愈发浓重。他俯下身,停在周志恒耳边,犹如恶魔低语般威胁道:“佑泉啊,想想你所遭遇的一切,许薛明能救你这一次,还能救你一辈子吗?你觉得今晚之事,若没有我的帮助,来日高世恒和林时会放过你?人呐,最重要的便是心疼自己,许薛明的死活与你何关?你还不明白吗,这世道,弱rou强食,善良乃是最无用之事,也是大忌。”“你瞧瞧,许薛明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钟景云低声笑了起来,双眼漆黑狠戾,宛如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正因为他善良,所以他救了你,这才掉入了我们的陷阱。”“周志恒,从你答应与我合作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清楚,你骨子里所流淌的是和我一般肮脏卑劣的血。”眼见周志恒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钟景云这才松了手。空气入喉的一瞬间,周志恒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钟景云捡起那包糕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的一方才叫恶人,我不会输,你与我一起,也不会输。我们会是胜者,不容置喙的胜者。”说罢,他离开了。趁着还未宵禁,钟景云快马加鞭奔往城西外的破庙,装作赶路的行人,再有意无意地透露他与许薛明的师兄弟关系,让乞丐放下戒心,最后“好心”地分享给乞丐有毒的糕点。他一边仔细品尝着没有毒的那些,一边微笑地看着乞丐把嘴里的吃食咽下,然后目露惊恐,口吐黑血,死不瞑目。原来。大家所畏惧的杀人竟是如此容易。原来。生命竟是如此脆弱。钟景云所讲述的这些,与顾九之前的推测虽然有所出入,但总体相差不大。而一旁的楚安听完这些,只觉得背脊凉意阵阵,头皮发麻。疯了。这人是真的疯了。钟景云在杀死孙惊鸿的同时,也将那个曾作为“人”的自己杀死了。沈时砚却面无表情,沉沉地看着钟景云,问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之后毁坏乞丐容貌的人不是你?”“不是,”钟景云摇头,“是皇城司。”“我杀死那乞丐后,也到了宵禁时辰,便想着先在破庙呆上一晚,却不料听到了有马蹄声奔来。我慌乱之下,只能在附近寻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然后便看到有十几个黑衣人持刀骑马,在破庙前停下。他们进去之后发现那乞丐已经身死,便用石头击打其头颅,将那人的容貌毁个彻底。”“起初我并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何来路,只是意识到这个瘸腿乞丐大概来历不凡,若不然怎么会遭遇此事?直到后来,我听到许薛明在转去皇城司的途中被人救走了,这才慢慢意识到那晚的黑衣人们是谁,也猜到许薛明大概不是畏罪潜逃,而是死了。”楚安有些不解,没忍住问道:“你怎知此事一定和皇城司有关系?又笃定劫囚一事必有古怪?你不是讨厌许薛明吗?”钟景云忽然笑了起来,一张脸惨白如纸,无疑地让人感到心底发毛。“许薛明这个人啊,”他慢慢敛了笑,整个人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生气,宛若一具行尸走rou,“我太了解了,甚至远比黄允还要了解。”自从许薛明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便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他恨他。他嫉妒他。然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是他欣赏他。许薛明死后,他欣喜若狂,可这种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甚至还曾一度陷入迷惘。他不明白,明明他计划里的一切都已经实现:许薛明死了,黄允也因此大病一场,错过了春闱。直到他在殿试得了榜眼,看到状元郎的那一瞬,他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把眼前这个人与许薛明作比较。他当时就在想,若是修竹师弟还在,鼎甲之首的位置哪里还有这人的份。钟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