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砚轻声道:“杜三郎不是一个好归宿。”顾九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笑了笑,语气却讽刺得很:“霍庄主,这与你有何关系?”“你我仅有今日这一面之缘,我未来是嫁猫嫁狗,还是嫁给猪畜不如的恶人,与你有何干系?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沈时砚喉头苦涩。他可以忍受顾九完全忽视他,却无发承受被她这般憎恶。他薄唇微动,哑声道:“你该知道的,杜通判的大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给杜家三郎许配的妻子是梁依依。哪怕是你日后真的嫁入杜家,杜三郎也护你不住。”顾九紧抿着唇,胸口越发沉闷,活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地压住。她攥紧手心,瞧了沈时砚一眼,似是失望,似是无力,然后转身往小巷深处走去。沈时砚被那眼神刺得心脏尖锐酸疼,双脚控制不住地跟了上去,然而手指刚刚触碰到顾九的衣衫,左脸突然剧烈一痛,随之,那鲜艳的红痕便像火一样灼烧起来。顾九垂在身侧的右手不住地颤抖,如浪chao般汹涌的情绪逼红了眼眶,她却仍在竭力地遏制泪水。“沈时砚,你混蛋。”顾九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我等了你快三年,到头来你却想着我嫁与他人”“我不管你有没有苦衷可言,我只知道你这样做,让我觉得我这三年的等待像是一个笑话。”沈时砚想上前抱抱她,然而顾九却后退两步,无力地垂下眼睫:“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让我讨厌你。……回去之后,顾九便开始收拾包袱离开。而那只陪了她一路的小土偶,她并没带走。待从租赁马车的铺子出来时,天色已晚。沿着万家灯火,马车缓缓驶离城门,奔赴远处不见边际的黑夜。顾九额角抵住冷硬的车壁,不一会儿,那片的皮肤便红肿起来。顾九却浑然不觉。她闭着眼,只觉得浓浓的倦意席卷全身,仿佛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太累了。明月,我好累啊。不知道行到了何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歉意道:“姑娘,我肚子有些痛,你且在这里等一下。”顾九浑浑噩噩,干涩沉重的眼皮抬了抬,轻轻嗯了声。等车夫跳下马车,她便强撑着Jing神,攥住藏在袖中的匕首。没一会儿,那车夫便又回来了。但仅留的警惕性,却让顾九隐隐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狠掐大腿,醒了醒神。顾九小心拔出匕首,盯着晃动不已的车帘,问道:“你肚子还痛吗?”车夫回道:“多谢姑娘关心,已经不痛了。”顾九目光一沉。声音不对。不是车马铺派的那个人。她压下心头的慌乱,开始四处寻找可以脱身的东西。但一无所获。顾九咬咬牙,举起刀尖对准车帘,尽量平静道:“我有东西忘在了城内,麻烦掉头回去。你放心,等回到车马铺,银钱照付。”可那车夫不再吭声了,马车的行驶速度也越来越快。顾九浑身冒着冷汗,来不及多想,估摸出车夫大概的位置后,一狠心,刺了过去。车夫似是早有准备,身形一晃,躲过了这杀意凛冽的一刀。刺啦——车帘顺着刀刃破了一个大口子,迎面袭来一股冷风。顾九没有给车夫缓神的机会,一把将发簪拔下,用左手握住,刺向车夫的左胸口,等他往右侧躲闪时,再快速扬起右手的匕首,狠狠地刺进车夫体内。只听一声惨叫。车夫滚落在地,卷起一阵尘土。然而顾九还来不及喘口气,竟发现那控制马匹的缰绳被切断了一侧。骏马撒欢儿似地往前奔去,车轱辘飞速碾过一块石头,车身剧烈一晃。顾九又被重新甩进车厢内,后脑勺冷不丁撞上硬物,她登时眼冒金星,头疼脑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好像出现了幻觉。“顾九!”有人似乎在叫她。顾九一抬眼,霎那间心都凉了半截。她没时间去考虑那是不是幻听,因为再往前就是悬崖了!顾九指甲死死扣住车壁,咬着下唇,一鼓作气冲了出去,而后拼劲全身力气隔断了另一侧缰绳。只见那马儿凌空一跃,仅在空中停留了半刻,便凄厉地长嘶一声,迅速坠入崖底。而由于惯性,笨重的车厢擦着地面不断往前滑动,顾九则因缰绳断裂再次被猛甩进厢内,脑袋嗡嗡作响。
眼见车厢即将冲向悬崖,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及时卡住了车厢!顾九茫然抬眼,撞入那双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黑眸中。心跳在这一刻骤停。只要沈时砚再往后退半步,便会像那悬崖边粗糙的沙石一般,掉入深不可测的崖底。顾九不敢轻易乱动,牙齿都在打颤:“你进来。”现在这种三面无路的情况,沈时砚只剩下扑入车厢这一条路可以走。然而顾九说完这句话后,沈时砚却只虚弱地笑了笑。他动不了。两处膝盖几乎被凹凸不平的石粒磨得血rou模糊,手臂好像也脱臼了。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能稳住身形是他所剩无几的力气。而顾九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他的状况。她竭力控制住急促的呼吸,一字一顿道:“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身子保持往前倾,我现在过去。”沈时砚却垂下眼睫。他不想让她冒险。顾九立刻反应过来沈时砚是什么意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崩溃道:“沈长赢,你难道还要再让我看你死一次吗?!”“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顾九近似轻哄:“算我求你了,你别动好不好让我过去。放心,不会有事,我们都会活下来的。”沈时砚薄唇似是动了动,从喉咙深处滚缓缓滚出一个字来。“好。”顾九暂时松了口气。她集中所有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