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泠泠已经一周多没见到万俟缚泽了。
万俟缚泽工作确实较忙,应酬多,出差也多。早些年他们刚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万俟的生意还没有起色,即便家里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出去也得饮酒陪笑。
泠泠虽讨厌万俟,但这一点还算是佩服他。从来不靠自己家里的关系,骨头硬,是北方爷们儿。
但身体也是那个时候喝垮的。
那时他还不算太有钱,两个人住在三环的一栋小型复试公寓。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爱拿家里的钱出来自己用。故而当泠泠从旁人那里对他的家事得知一二时,惊讶之余也是赞叹这位足够金贵少爷的骨气。
要是她,早回去继承家产了。
夜半三更的时候,他总是喝得烂醉打开家里的门。
那时泠泠还在读本科,被他圈在家里,不能住校。她跟他吵了好大一架,他就是不允。但其实两个人几天也见不了一个正面。白天她已经去上学了他还没醒,晚上她睡着了他才回来。
奇怪的是,她睡觉不算重,他却从来没吵醒过她。
她常常醒来看见他衣服没换窝在沙发上睡。临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蜷在一楼的单人沙发上,毯子也没人盖一下,跟一可怜的野猫似的。那时候是他们关系最差的时候,也是她对他最多恨的时候。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是该幸灾乐祸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想象中那么高兴。她只记得那几乎是她见过的,他最瘦的一段时间——几乎是一日一日不停消得清瘦下去——却也是好看的。
只有一次他把她吵醒了。
临近毕业她忙毕业论文忙得颠三倒四,睡眠质量不算好,心情也很差。好不容易能睡着一会儿,突然一个冰凉的爪子放到了她的脸上,大冬天的任谁也不能忍了。
睁眼看见是一张认识的脸。那时他与她已有五六天没见面了,这样凑着星光看去,她一瞬间竟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他也睁着眼睛看着她。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是通红的。泠泠一窒,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他这是醉得厉害了。
泠泠高中就知道,万俟缚泽酒品很好。不轻易喝醉,就算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你……只是,喝醉的他和平日也是有些不同的。
至于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或许是那一身冰冷的刺被他暂时忘却,收了起来,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样想着,她觉得他眼角的痣愈发灵动勾人,身体内某个部位也有了变化。
先开口的是她。
可她一声“你……”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堵住了唇舌。与冰冷的掌和不暖的心相比,他温热的舌尖把酒香送了进来,上好的勃艮第,惹得她也要醉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醉,他们隔着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她收起一时的失神,即便是面对脆弱的他她也要严阵以待。
她用手推开他,看见他红红的眼睛里竟有委屈和疑惑,这是他清醒时绝对不会呈现给别人的。
“滚开。”她翻了个身。她不能忍受再面对这样的他。
银白色的月光洒进来,让泠泠觉得有些冷意。
身后的人有一会儿没有作为,她几乎以为他睡着了,却有一双手圈住她的腰肢。
有人靠过来。越靠越近。
他的脑袋贴在她的脖后,柔软的发与她的长发缠在一起。
万俟缚泽的个子超出她很多,可他这样蜷缩在她的背后,竟更像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宝宝我好想你……”
几乎是一句呢喃,是情人间才会有的耳语。她浑身一个颤抖,有什么在心里破碎,又有什么在脑海里响起——
是急刹车响,是撞击,是血rou模糊,是噩梦般的哭喊……
一声又一声的,是拉扯,是悬崖勒马的劝诫。
她猛地转身推开身后的人,带着十足的恨意。
她听见万俟从床下摔下去的声音,以及被掩盖的一声闷哼。这样自己就该满意了,可是怎么心脏那里如此疼痛。
有泪从脸侧滑落,迅速变得冰冷。
一定是还不够。
“你真恶心。你最好死了我才高兴。”
她很少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后来她去回想,她此生几乎所有的冷言冷语都给了万俟缚泽。
为何四肢百骸都是难以忍受的痛。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许久,一声门响,万籁俱寂。
她却一整晚没有睡着。
万俟缚泽与她又恢复了早晚都见不了一面的状态,甚至比之前见得更少。那天之后,连取资料来的都是一个叫智汶的年轻人。
智汶恭敬地喊她“何小姐”。她看他似乎欲言又止,忍不住在心里讽刺,没几个钱养的狗倒不少。
不过她之前还担心他那晚太醉,把她说的话都忘了。那几乎是她少数几次占到的上风,绝不能让它一点杀伤力没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