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惠卿是王安石引荐的,王安石对吕惠卿是赞誉有加。
王安石评价,吕惠卿之贤,不仅今人无一人可及,就是上一世的大儒也未易比也。学先王之道而能致用者,天下唯独吕惠卿而已。
王安石这样推荐吕惠卿,如同是将自己整个政治前途都拿来给吕惠卿担保。
但是司马光却对吕惠卿贬低到了极致。
怎么同样是一个人,王安石与司马光竟然得出截然相反的评价呢?
官家试探地问司马光道:“这吕惠卿,朕问一,他能答十。三司条例事繁杂无比,他能说得井井有条,其应对明辩,似乎是位美才。”
司马光道:“臣没有否认吕惠卿之才,相反吕惠卿这样的人有相当才具,其文学辨慧可称,但是却心术不正,陛下若不详细考察,则易失人。”
“怎么有才干的人反而成了心术不正?”
司马光正色道:“陛下,似江充,李训这般臣子若没有才干,又怎能打动人主而受重用。”
官家默然了,司马光知道自己的话又没说到官家的心里去。
正当司马光决定结束这一次陛见告退时,却见官家突然又问了一句:“那章越如何?”
司马光闻言一愣,方才官家问的陈升之,王安石,韩琦他们,其实是在问谁能接替富弼,是下一任宰相的人选。
但如今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被司马光否决了。
之后官家所举吕惠卿看似随口一问,但如今联系到章越那么意思很显然了。
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这吕惠卿和章越都是官家登基即位以后所提拔大用的人才。而陈升之,王安石他们毕竟不是官家一手栽培起来的。
吕惠卿已被司马光给坚决否定了,如今问及章越这倒是令司马光出于意料。
殿中的气氛沉默了一会,官家看司马光不答,不由嗯了一声。
司马光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殿旁灯柱上明暗不定的灯火,微一沉思道:“章越无吕惠卿之jian险,反是忠介耿直之臣……其处事明练果断,又多博学,堪称干臣……”
官家听了一脸懵逼,方才在殿中说闽人狡险的人谁?
怎么……变得这么快。
官家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司马光续道:“然而……章越有些散漫,颇无大志,而且沉溺于经济,失于体用之道,切缺乏磨练及任地方官的资历……”
官家听到司马光说然而二字,心道了果然。
不过官家因司马光如此评价章越十分的高兴,同时又想司马光说得章越果断勇决是上次平定至善堂之乱的事,那次还不是朕答允了将皇城司借给了章越所致。
官家道:“卿所言,章越散漫,无大志,从何说起?”
司马光道:“昔章越制举及越的风闻,于是道:“朕也有听闻章卿似有惧内之语,以往在馆阁,礼院任官时,同僚与其外出交游吃酒,其妻有唤,必立回!”
官家说得没错。
章越此举好比下班后与同事在外吃吃喝喝,结果老婆一个电话来call,当即说走就走,这样的同事着实扫人兴致,下次大家都不愿意带他出来玩了。
不过官家倒不以为忤,官员们总要有些缺点,若真的一点缺点也没有,那么也倒似大jian似忠了。这样的官员能见得真性情,章越是以直事君,他是知道的。
话说回来,王安石口头上说很鄙视章越此举,但给自家女儿找女婿,却要找章越这般,着实是双标之极。
司马光道:“若陛下真要用章越,还是早日将他派至地方历练。”
官家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司马光走后,又是一名官员上殿。
这名官员立下阶与司马光一揖。
司马光看清对方面容道了句:“是伯淳啊!”
这名官员一脸中正平和之色,从容不迫地向司马光行礼道:“下官见过内制。”
司马光道:“天下事艰难了,伯淳多多规劝官家。”
对方叹了口气则道:“某勉强为之吧!”
司马光走后,这名官员上殿一旁值门的宦官言道:“程御史,这一次切不可再如以往般絮叨不休了。”
这名官员反问道:“御史奏对国家大事是絮叨吗?”
宦官听了追在这名官员身旁仍不住叮嘱,以免再度重蹈覆辙。
这位官员名叫程颢是新任御史,旁人刚任御史都是上谏几句走个过场,但程颢却是说个不休。有一日程颢进谏官家,这时到了官家用午膳的点。
但程颢依旧说个没完没了,官家忍着饥肠辘辘,捧着肚子耐心听着程颢,一直到内侍提醒说,御史不知上未食乎?
程颢才知道官家没吃饭,方才恋恋不舍地退出。
还有一次程颢之前为陈升之推举入三司条例司。
三司条例司内议事常有的事,但王安石性独,一听到与他所虑不合的话,便暴跳如雷,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