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很长时间之后如今又被许一零亲口转述给他。
被当事人的眼泪浸泡着的这样的后续在许穆玖逃避细想之后冷酷地将内容里一种名为残忍的感觉凝聚成一团,强行塞进他的大脑。
那种感觉随着他逃避细想的时间越长就膨胀得越大。
即便后来他在这种残忍压抑的逼迫下还是忍不住解读了许一零话里的内容,他还是对那些刺耳的东西无从下手,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安慰对方。
许穆玖知道,许一零从小就非常恐惧被忽视、被嫌弃、被认为价值不如他人的感觉,而与她生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他往往是第一比较对象。
所以,作为天然敌人的他在这些问题上通过表达自己不如她来安慰她总是很有效。
许穆玖想到这,顿了顿,他一边帮许一零擦眼泪,一边扯着笑,调动自己习惯性的措辞:
你看我,我长得才难看呢,好多人都说我尖嘴猴腮的呢。我这样的人家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以为自己能毫不在意地叙述那些曾经让他心酸的话,就像晾出手臂上一道早就愈合的疤那么简单,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将那些话运用自如,以达到安慰许一零的奇效。
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前,许一零也以为自己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会舒畅很多,就像过去很多次那样。她想,那个被家里的大人更重视的哥哥不也承认他自己不如她,不也承认他自己其实更不招人待见吗,所以她没有那么差劲。
许一零愣愣地听着许穆玖笑着说这句话,她透过眼泪看清对方的样子,那句话在她脑海里不停盘旋
她哭得比刚才更凶了。
不对,他们说的不对
她拼命地摇头,伸出自己的手去捏对方的脸颊,仿佛要把那种正在刺痛她的想法从对方的身上揪出来丢掉。
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让对方听到自己说的话:
不对,你别说,我不要、不要你也这样你一定、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不要和我一样,因为那真的太难、受了
一种汹涌的心疼和无奈迎面贯穿并搅动着心底原本酸涩。
这样复杂的心情击溃了他防止自己堕入消极失控的心理防线,让他失去了作为旁观者和劝导者的资格。
他完全无法把计划的话继续说下去了。
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即便是当时无望地做出放弃关于沈柯的一切的决定时,情绪都不如现在这么强烈。
他感觉到许一零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不清心头那股既后悔又释然的心情是怎么形成的。
他用纸巾堵着许一零的眼角,自己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却沾在对方的指尖上。
他突然觉得过去他们之间讲的话还不够多,忍不住揪着以前的事开始胡乱抱怨起来:
你真是,你说你是不是笨啊?
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那个蒋言柯的事啊?
那天大概是他们自认为那几年最糗的一天,他们说了很多话,哭得很难看,他们胆怯、懦弱、冲动、盲目,他们嚣张地跟对方吐露自己在那些年失败了的人际交往中曾耍过的不靠谱伎俩、曾怀有的贪婪和嫉妒之心、曾憎恨过的自己身上那些似乎通过自嘲才能得到心理安慰的特质。
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解心结还是在撕开伤口撒盐,他们只清楚自己很想这么做,明白对方是自己的同伴。
他们真想把那天忘了,因为他们觉得,为了走向积极向上的未来,和过去的糟心事告别比较好,但他们又从来舍不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