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跑比起八百米已经轻松很多了,许一零觉得这样的安排没什么不好。
解释完自己的事,许一零好奇地询问许穆玖:你报了什么项目呀?
我?许穆玖低下头,语气是极易察觉的郁闷,我念稿子的,没有项目。
他其实不那么热衷运动,尤其是运动会上的那些项目,他的体育水平和班上的平均水平基本保持一致。但是,一提到运动会,最能大放异彩的人就是优秀的参赛者,或者说起码得是个参赛者。他没有参加任何项目,自然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
再者,初中没有机会和许一零在运动会的时候站在一个跑道上,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许穆玖知道自己今年要去念稿。学校广播站资历比他老的同学已经毕业了,这次是他和站长带着一个初一学弟和初二的学妹念稿。
念稿子?就是在主席台念稿子吗?
嗯。
学校广播室每周五的中午十二点会播出节目,许一零每一期都会认真听,尤其是许穆玖负责的自然科普部分:顺风方向的飞碟荚状云、起源于石炭纪的昆虫蜉蝣、有变色效应的欧泊每次听到许穆玖的声音,她都有种看见许穆玖上电视了的感觉,恨不得摇晃左右的同学对他们大声宣布:
你们听到了吗?现在在说话的人,叫许穆玖,是我哥哥。
但她很轻易就把这份心情压制下去了,最终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完了广播里播出的每一句话。
这次运动会,许穆玖在主席台读稿,全校的人都能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在许一零看来,那是件极其风光的事。
很厉害啊!许一零羡慕地盯着许穆玖。
还好
许穆玖进学校的广播站契机是在初一,班主任在初一军训汇演晚会的时候发现他的朗诵潜力,于是在学校广播站招新的时候推荐了他。
他自己对朗诵和广播的兴趣没有那么大,但是班主任说那是很好的展示自己的平台,而且不会占用很多时间。
他答应了,主要是为了前面一个原因。
大小算个荣誉。
然而,这两年的经历告诉许穆玖,每当学校有什么事要在广播里说,如果不是要紧的通知,学生们就只顾着赶紧忙自己的事,基本上是不会听的。他每次念广播站的稿子前按照惯例要讲一下自己的名字,但这么长时间了,根本没有几个人能记住他,就连他自己,都麻木得记不得自己有没有讲过自己的名字了。
运动会更是如此,大家都陷入了狂欢,除了提醒检录的时候,其余时间里他们都聚焦赛场,谁会在意有没有人在主席台对着话筒讲话?
你在主席台念稿子,我一下子就能看见你了,我们都能听见你说话。
背景音而已,没什么好听的。
我啊,我会听的,我会认真听的!!
我
许穆玖抬眸,倏地又避开了许一零的视线。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普通得很,不是父母最理想的那种孩子,也不是老师眼里最优秀的那种学生,在同学眼里也只是一个存在感不高、说不上多坏也说不上多好的同学,不值得许一零毫无条件的相信和鼓励。
他的确鲜少收到其他人的高度赞扬,靠着许一零的鼓励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渐渐觉得自己害怕许一零的鼓励,害怕这种真诚到幼稚的鼓励,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别扭很蠢,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别扭什么。
见许穆玖不说话,许一零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只有自己,是不是在许穆玖眼里已经不够了?他也许真正期待的是别人的关注和鼓励?
许一零压低声音同时又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肯定会有其他人认真听的。
是吗?
嗯,你都播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会有人认识你关注你的,许一零有些郁闷地低下了头,估计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吧
那代表什么呢?
许穆玖依旧困惑。
自己是单纯地喜欢展示自我,还是喜欢被认可?如果是单纯地喜欢展示自我,那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如果是喜欢被认可,那么是被别人认可还是被自己认可?而且,被别人认可或者被自己认可就等于展示成功吗?又或者说,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展示方式,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他想,如果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可能还得再困扰他一阵子。即使他从现在开始只想这一件事,也不见得就立刻有满意的答案。
许穆玖回过神,发现许一零的样子有些失落。
他决定暂时把问题搁置一边。
你想什么呢?
哥许一零顿了顿,在脑中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你做广播的时候,最希望被谁听到?
我希望许穆玖准备回答,开口时突然停住,他惊讶地发现:
他不知道。
这个简单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
给校领导和老师听?他从来没指望过他们会放下工作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