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和坐在一个陌生的客厅里,右方飘来淡淡的梨香,他呆滞地看着沙发正对面的大电视,感觉脑子里有一隻蚂蚁,蚂蚁屁股上栓了一根绳子,原本一动不动的蚂蚁突然横衝直撞地撒脚乱跑,那根绳子也随之乱缠,最终脑子被綑成一坨动弹不得的布丁。陈谦和忽而一拍额头眼神瞬间清醒过来,他默默道,这绳子必须解开。为此他回想起这三天发生的事情:
三天前,他如常上班如常工作如常外出吃午餐,就在他揉着因进食过度而鼓起的肚皮坐电梯时,他透过镜面的电梯门看见身后的上司将手伸到女同事的tun部后方。女同事顿时露出惊吓恐慌的表情,旋即低下头死咬嘴唇不吭声。电梯「叮」一声提示楼层到达的同时,陈谦和体内的见义勇为机制也「叮」一声开啟。只见他回头抓住上司刚从女同事tun部上撤回的手,怒气四射道:「你这是在性sao扰!」
之后的发展超出陈谦和的预料,在电梯里的其他人围观之下上司死活不承认,还逼问女同事被sao了哪里扰了哪里。眾人火辣辣的视线把女同事像烧开水一样烧沸腾了,边哭边跑出电梯。没有了证人反而多了阶层压力的陈谦和在当天便被开除,理由是工作不当令公司蒙受损失,工作态度恶劣屡劝不改,最后一项才是诬衊领导致其名誉受损。在一大堆东拼西凑的理由之下,陈谦和踩着下班时间点捲舖盖走人。
两天前,他习惯性地在网上看旅游景点和住宿藉以减压,无意间阅览了一篇经营民宿的文章,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把网上所有办民宿的资料都看一遍,还认真做了笔记,晚饭忘了吃也不觉得饿。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自己开民宿的梦,在临海的小洋房里接待住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的故事都令他坚信开民宿这个决定是对的。
一天前,梦醒后,他琢磨了一下银行存款又算了一下开民宿的收支,虽然一些实际情况难以预计,但似乎真有星光般大小的希望在向他招手。反正短期内他也想脱离一下普通公司那没完没了的工作环境,不想无所事事又没有收入,不如就试着办民宿。陈谦和是行动派,经过深思熟虑和初步计划后就大胆执行,上网找到之前一直喜欢的旅游小岛上的一些房屋出租资讯,列印出来标上各个单位的优缺点和价钱。奋力过头的结果是标着标着就睡过去了。
今天一睁开眼,陈谦和右手刷牙左手买高铁票,再收拾一下背包便直奔小岛,怕晚一步自己就胆怯了。坐在疾驶的列车上,他有一种多年来未曾有过的解脱感和颤慄。「陈谦和」,「谦虚」「温和」是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原意,前半部分他达标了,做得好的就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做得不好的就说是自己能力不足需要提升;至于后半部分得看情况执行,像上司那种情况就属于执行范围外。整体来说没有人比他更加按部就班地生活,导致现在被解僱且在三天内决定做生意的他,就像一辆全速驰骋的列车中途脱轨了一样,心吊在嗓子眼儿。
陈谦和脱轨了但他坐的列车没有,还把他安全送到了小岛所在的城市。沿海城市都有一股chaoshi味,他使劲儿吸了一口后按照之前查的路线找到小岛。岛上如他所料一样人chao汹涌,也证明商机不少。大夏天赶路他顾不上擦汗却买了根冰棍塞嘴里,跟在来接他的热情房东屁股后面开始看房子。他做足了功课,例如要检查房子的去水功能,电器设施,漏水渗水的地方,还有与房东确认家具的处理方式。陈谦和几乎把整个小岛转了一圈,八套房子里七套都有不满意的地方,有的太旧设施不齐,有的太偏远不好找,有的房间切割太小不符合民宿的法律规定要求,唯一满意的房东却不允许做民宿,他一个失业的打工族自然没有能力买下房子。
此时太阳快要下山,海风吹来的凉意直鑽陈谦和的心肺,凉透的血ye失速地从头顶窜到脚底。他站在码头上既不想上船也没有留在岛上的理由,短短几天内再次体验被解僱时的手足无措感。
一条瘦骨嶙峋的狗在旁边的垃圾桶翻垃圾,陈谦和愣愣地看了会儿,然后取出背包里吃剩的麵包蹲下。狗闻香而来也不怕生,鼻尖一个劲儿往麵包上凑但始终不敢张嘴吃。
镜子一边是人,一边是狗。
陈谦和自嘲地哼笑一声,撕下一大块麵包放到手心上伸到狗的嘴巴下。狗看也不看张嘴就吃了。陈谦和又撕下一大块,狗又吃掉一大块。这回狗看了看陈谦和手里所剩无几的麵包,停住了嘴,转身跑走。陈谦和目光随狗移动,忽然眼前一黑,被一双腿挡住了视线,他抬头一看是一位老翁。老翁笑瞇瞇地盯着他手上的租房资料。
「小伙子,想租房?」
老翁声音低沉但语气轻快的六个字在陈谦和的心尖上弹了一指。
「还能走不?」老翁没说能走之后的事情。陈谦和却像中了蛊毒一样点了点头。老翁翩然转身,那迤迤而行的背影像在告诉失魂落魄的青年「跟我来」。陈谦和蛊毒未解,起身跟随老人穿过人群和小路沿海岸走。走着走着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出现在眼前。老翁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跟在身后的人迎进去。
「上下两层,两厅四房,设施齐全,租金便宜。」这字数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