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下的果子一夜间烂成果泥化在黄土里,整个民宿飘盪着浓郁的果香,轻风吹来也不散。江山把房里的茶具和茶叶带到楼下客厅,怡然自得地泡了一壼茶,配着鐘爱的梨树慢慢品嚐杯子里的甘香醇涩。
早起的周胜天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客厅有人,微微错愕。江山到厨房多拿一个杯子倒茶给周胜天,「来,喝点茶。」
周胜天把茶捧在手里没喝,说:「等会儿吃了早餐再喝。」
江山仰头一饮而尽:「吃饭前先喝一口茶好清清肠胃啊。」
「空腹喝茶对胃部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我天天都这样喝,还以茶代水,去油解腻。」
周胜天把茶放到桌子上,扶了一下眼镜说:「茶不宜多喝。」
江山的食指随手一挥道:「你年纪小不懂养生之道,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我是中医学生。」周胜天说。
江山一滞,转念又辩驳道:「我长年喝都没问题,又怎么解释呢?」他把茶放回周胜天手里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周胜天没有跟他争论,放下茶转而找来笔跟纸写下一道方子递给江山。
江山凑近问:「这是甚么东西?」
周胜天身子往后仰退开一段距离,直白道:「这方子能缓解饮茶过多导致的便秘,和便秘导致的口气。」
江山拿着方子老脸一红。
昨晚江川和陈谦和聊到深夜才睡觉,今天早上起得晚。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两人还在睡梦中。睡在靠近房门一侧的江川听见声响便醒了,他一边起床去开门一边观察床上的人有没有被吵醒。江川鑽出门外看见母亲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那儿。
吴翊真没有早安问候也没有别的多馀的话,民宿一秒变成她的办公室,她张嘴就说周胜天和许可半夜吵架影响到她休息。「你得适当处理一下,不然会影响到别的住客,民宿也会產生负面的评价。」
江川没有对母亲的要求感到意外,頷首答应后回到房里看见陈谦和坐在床头揉眼睛。
「原来那个『声量过大』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陈谦和昨晚也听见了,提醒过一次,后来吵架声忽大忽小他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提醒。
「今天他俩就要退房了。」档案上是这样写的。
陈谦和和江川下楼的时候看见许可拖着行李走到客厅。她朝周胜天摊开手掌说:「房费,还我。」
「你又怎么回事?」周胜天打开她的手掌。
许可不依不饶地把手掌移回来:「既然谈好了要分手,我也没必要连你那一份也付了。」
「你是几岁的小孩,这样搞有意思吗?」周胜天倏然拔高声音。
楼下此时除了杨老和林老其他人都在。周胜天迅速环顾一周,脸上立刻烧起来火辣辣一片。他力度失去分寸地扯开自己的背包取出钱包,也没看清楚抽出多少张纸币,全数塞到许可的手里。周胜天最终早餐没吃成茶也没喝到,拉着行李箱愤然离去。
许可走近了陈谦和才看见她哭肿了的眼睛,她下巴点着胸前像个被罚站的孩子,「对不起,我们要提前退房了。昨天吵到你们也真的很对不起。」
情况变成这样子连吴翊真也撇开脸不去看许可。陈谦和伏在江川耳边低语几句,江川点点头。他跟许可说:「你还是学生吧?一般提前退房是不能够退钱的,但看你的情况我们会把今天的房费退还给你。」
许可急忙抬头摆手道:「不用不用,是我们製造了麻烦,不应该让你们退款的。」
她这么一说,江川和陈谦和也不好再拿钱推来推去。许可的箱子很大,陈谦和替她拉到门口送她走。她细胳膊细腿吃力地拉着箱子,像隻蚂蚁背负起硕大的麵包块往码头走去。
今天晚上谁也吵不了谁了。
两个学生前脚走,两个老人家后脚就回来了,手上提着热腾腾的早餐。林老让民宿老闆和员工别忙活,她买的份量足够所有人吃。
「欸小姑娘呢?还没起床吗?」林老四处张望许可的身影。
「他们走了。」
「哎呀我这还给她买了红枣牛nai呢。」
走了的一去不回,还在的围着饭桌吃起早餐来。林老把袋子里的粢饭糰一个个放到桌子上,告诉大家哪一个是甚么口味的。吴翊真选了一个甜的,香软的糯米里包裹着芝麻和白糖。她见林老给每人分配了一杯豆浆,然后把一甜一咸的两个饭糰对半分开和江川换着吃,就像江川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孙子。陈谦和自主去给杨老倒了一小碟酱油,像是伺候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老大爷。江山怕大家吃腻了给每人倒上一杯茶。
「这样子跟不同旅客一起吃早餐的感觉还挺有趣的。」吴翊真说。
「我这么大年纪也是第一次体验,住着住着这里好像变成了自己家一样。」林老白发苍苍但笑起来仍像个少女。
一顿早饭的时间,住客不知不觉地男人聊作一团,女人聊作一团。没有争吵没有暗涌,老闆与员工交换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