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里有洗衣机,住客都可以免费使用。机身上贴着一张使用指南,最后一行有一个温馨提示,让住客环保一点多攒些衣服才洗。小岛上矮房子多,天台基本上都有晾衣设施,每到早上就能看见各家各户出来掛「旗子」,甚么顏色甚么形状的都有,放眼望去有种联合国总部移师本地的错觉。
洗衣机今天早上勤奋地洗好了两位老人的衣服,还有民宿的床具,陈谦和和林老一起上天台举行「升旗仪式」。老人衣服不多,没一会儿就晾完了。早上的太阳不晒,微风吹来室外的空旷感。人类一开始在野外生存,后来发展成把自己困在四堵墙里是一个谜,从大屋到蜗居,从蜗居到蚁居。
林老远眺大海,「这小岛真是越住越喜欢。你知道岛上有养老院吗?」
陈谦和迎风瞇起眼睛,抱着洗衣篓说:「我也不太清楚,来这里没多久。怎么会问起养老院?」
林老拨了拨被风吹到眼皮上的几缕头发,「我跟几个姐妹约了一起住养老院,还没选定地方。」
「老先生呢?」
林老微微翻了个白眼显得特别俏皮,「婚都离了谁还管他那么多,管了五十几年还没管够吗?」
一股擒着海chao气息的风掠过两人的耳边直吹向天台铁门,「砰」,铁门闔上。
衣服晾完了,新鲜空气也呼吸够了,一老一小开始往屋里走。钥匙插进铁门锁孔,像一把剑插入石缝中,无法转动。陈谦和背后剎时出了一层冷汗,他把洗衣篓放到地上,使出所有力气转动钥匙,一声清脆的「卟」,钥匙断了,「剑身」卡在「石缝」里,「剑柄」落在陈谦和手上。
「坏事儿了。」林老一巴掌拍大腿上。
陈谦和慌起来没有章法地砸门,把铁片砸出打天雷的效果。
林老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问道:「你手机呢?」
晾衣服只是十几分鐘的事情,陈谦和没带上手机,林老也没有。哐哐砸门声很快就引来了屋里的人。
「谦和?」江川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陈谦和便停止了砸门,快速交待情况。
江川沉默了一会儿说:「里面也打不开。」
陈谦和能听见门锁窸窣作响,但门就像个守城的大将军不放人进出。
江川在屋内嘀咕道:「这锁前些天才换上去的怎么有锈渍了?」
「那你快到杂物室找工具把门撬开。」
江川不敢耽误时间,用跑的到杂物室找铁撬,平日有求必应的百宝杂物室今天失灵了,别说铁撬,连卸螺丝的起子也没有。吴翊真见江川如此急躁的样子便随他一起到天台,发现事态严重。江川让陈谦和和林老退到一边别站在门后。
陈谦和照做,但察觉情况不对劲儿。「你要干嘛?」
「砰!」
回应陈谦和的不是江川的说话声,而是猛力撞击铁门的声响。铁皮以rou眼可见的程度变形,从陈谦和的方向看铁门凸出一个肩头的形状。
「你在干嘛?撞门吗?工具呢?」陈谦和趴在门上问。
「找不到。你走开一点。」说罢,江川又猛力朝铁门撞去,疼痛令他咬牙闷哼。
「找锁匠吧,快别撞了。」陈谦和喊道。
「师傅上门都得很久,还有老太太在里面呢。」
铁门上的痕跡多了几道,但门还是紧闭着。江川的额头上隐隐冒出汗珠,短袖上衣露出撞击门板的手臂,微细血管爆裂造成的星星点点很快连成一片,由微红转为暗红。
「你找维修师傅来吧,这样撞下去门还没开你先卸掉一隻胳膊。」吴翊真拦住再次撞向铁门的江川。
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叫师傅上门,师傅要两小时后才能到。事情暂时有了解决办法,吴翊真不再留在门前,在楼梯口观望的江山和杨老也都散去了。陈谦和劝要留在门边上的江川离开。
「你去捣弄你的大盘子吧,我跟老太太聊会儿天。」
「外面晒不晒?」
「现在还不晒。」
「没有地方坐你们怎么办?」
「坐地上就可以啦。」
等江川问到天台上的两人口不口渴时,林老笑得把嘴巴上的细纹拉扯平整。她说:「没想到这屋子里除了我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小老太太。」
陈谦和噗哧笑开:「听到没有,小老太太你快忙你的去吧。我有事情再砸门喊你。」
江川这才不情愿地离开。
天台上的万国旗在地上映出一片飘动的影子,床单遮挡住大量阳光,林老跟陈谦和便抱腿坐在床单下方。
「说吧,想跟我聊甚么?」林老问。
秋风把陈谦和吹得过于舒服,以至于他逾越了隐私那一条线,他问:「你跟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你就不怕向我学习也离婚啦?」
「反面教材也是教材嘛。」陈谦和斗胆说道。
林老哎哟哟地叫着,像是有谁在她尾巴上辗过,她越是叫得痛苦脸上越是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