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话到此处,皇帝顿了顿,再开口时忽而转了话锋:“然……”
“朕今日便要将这条律令自大梁律法中除去……”
江稚鱼猛然扬起头,定定瞧向皇帝,便见他已舒展了眉目,又听他道:“多亏了江卿,令朕,亦是令大梁万千臣民知晓了,大梁的女子,从不输于男子,女子,也可远虑深谋,也可为官。”
皇帝自龙椅上起身,沉声道:“江卿此事,亦让朕反省了自己的狭隘,朕实在无法降罪,若是有后世之人论及今日事体,因朕不守旧法,骂朕一句昏君,朕自也认了。”
触及皇帝眼底的点点慈笑之意时,江稚鱼不由得红了眼眶,顿时有如重获新生,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这单薄之躯、微弱之言,竟能让大梁的历史转了个弯。
“臣江稚鱼拜谢陛下。”江稚鱼叩首道。
而后又抬眼望向皇帝,眸中是掩藏不住的烁然光芒,只是还不待她出言,皇帝便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在她前面开了口。
“朕这一世,便也只能做到这了,来日这方山河交递至你们手上时,定然会有更大的作为。”
江稚鱼欲再开口的,便是为全天下女子谋求,使少者可与同龄男子一般,入学识字、明礼辨义,而后也可考学为官,不必将一生都拘于闺阁。
只是这方架在人们心头千百年的桎梏,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破除的。
她既已将这暗夜撕破了一个口子,又何惧后路无人,曦光总会到来。
散了朝,江稚鱼走至殿外廊下,初春凛冽凉风吹面而过,她深吸入一口气,顿感到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畅意之感。
她轻阖双眸,默然感受片刻,却忽而有温热之感触到她手背。
江稚鱼张开眼,见是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简是之一身朱红官袍立在她身侧,右手轻握住了她的手。
简是之转眸朝她微微一笑,少年的眼里像是盛满了山涧清泉般澄澈,触入她眼眸时,也叫她移不开眼。
“恭贺江大人了,官至一品,来日璀璨可期。”
江稚鱼勾唇笑笑,知晓他向来没什么正行,总爱说笑。
不过能时常与他说笑嬉闹,不正是此间最好的事情。
江稚鱼定定瞧向他,见他鬓边两侧碎发微乱,本一丝不苟的朝服领口也微微松散开,便想到了方才那惊险一幕。
他着实任性,着实大胆,着实枉顾礼法,却也,着实舍命要护她。
江稚鱼心中暖如明春,正欲踮脚上前替他拢起额前乱发,手还未动,忽而心念一转,随即却发觉好似有什么不对,略一思忖,当即便沉下了面色。
她紧瞧着简是之双眸,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早便知晓我是女子?”
这话一下刺入简是之心口,京郊那晚的记忆便如chao水般猛然涌入他脑中。
他明显怔愣了一瞬,语气也不自然起来:“我……我不知晓……”
他只能死死否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江稚鱼,他实则早已将她的身子看光……
江稚鱼又岂是那般好糊弄的,横着眉没什么好气道:“说谎,陛下下令只是令我去验身,结果未知之时你便认定了我是女儿身……”
江稚鱼上前几步,逼视着简是之:“你是如何知晓我是女子的?”
简是之与她对视,咽了咽喉咙。
、好事将近
江稚鱼步步逼近他, 眼瞧着他的耳尖不由自主泛起了红,抬手一拍他的肩:“你偷看我洗澡?!”
简是之当即满脸黑线, 竟被人冤枉成了变态。
迎上江稚鱼硬气的面色, 简是之微一转眸,顺手便拉住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时, 将人轻轻向前一拉,她就直愣愣扑进了他的怀里。
简是之随即低下头,在她脸侧落下一个轻巧的吻。
江稚鱼脸颊顿时烫起来, 连忙向后撤步, 离他远些, 又向四周环顾一圈,所幸散朝后无人在此逗留, 没人瞧见简是之方才那举动。
江稚鱼娇嗔般瞪了他一眼, 似是在埋怨他的出格举动。
简是之却明朗笑道:“怕什么, 左右日后你定是要嫁入齐王府的。“
江稚鱼微红着脸色瞧向他,正撞见他眸底氤氲的灼灼明华,炽烈耀眼。
五日后的清晨, 江稚鱼盥洗完毕,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时隔四年,她又一次穿上了女装。
湖蓝色银线绞珠软稠上衣, 搭淡玉蓝色藕丝缎裙, 外罩以石青色云雁锦纹对襟长褙子, 腰间坠以五色蝴蝶宫绦, 流苏丝丝缕缕垂至苏绣鞋面。
初来上京之时, 本想着将会从此一身男装, 故而也只带了两三套女儿家的衣物而已, 这一套是昨夜里冯知棠送来的。
一并送来的,还有几多珠钗头面、首饰配坠一类,皆是由齐王宫出款向内府买下的。
冯知棠还悄悄告诉江稚鱼,简是之向她偷问了江稚鱼的尺寸,命内府挑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