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姮在厨房里帮忙,没事干了又被妈妈指使去街上的卤菜店买凉菜。
在学校的徐姮会按照风纪要求扎一个高高的马尾,但在家里经常是披头散发,就算妈妈总是说要把头发扎起来,写作业头发会掉在本子上,吃饭会掉到碗里,她仍然不会照做。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她现在敢明着做的叛逆的事情。
她其实很固执。
习惯性地先把长及背心的头发拨去一边,徐姮蹲下来在门边换鞋,身上穿的还是在家里睡觉时会穿的棉t恤,小时候的衣服宽宽松松,越穿越大,下面换的则是她从衣柜里伸手捞出来的第一条牛仔裤。
拿了妈妈给的钱和家里的钥匙,穿好帆布鞋的徐姮慢悠悠地晃出小区,照朱佩琳的说的,出小区拐几个弯,一定要去那家叫“黄东卤菜”的店,买几个卤猪蹄,几条鸭脖,半斤卤花生,半斤卤藕,半斤腐竹,他家给的辣椒蘸水很香,妈妈觉得好吃。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暑秋的天气依然很热。
徐姮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汗shi了自己额前的头发,长发盖着的颈窝里也全是汗,但是店里有空调,于是汗水就这样吹干在了皮肤上,凉快却又黏糊得难受。
出门回家的时候肯定又会再次热出一身汗。
卤菜店的袋子都很小,买完之后的徐姮左手右手提着好几个透明的袋子,尽量靠着路旁绿植的树荫在走。
还没拐进小区,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声:
“蛾子——”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叫她。
回头一看。
果然是汤昳时。
她从幼儿园开始就和他在同一个学校。
甚至他们还从小住同一个小区,徐姮她爸爸和汤爸爸当时还是一起去当兵的战友老乡,退伍回来汤爸爸转业去了供电公司,而徐政升当年选择创业办他的厂。
只是她和汤昳时从来没有同班过。
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徐姮取外号,欠的。
小学四年级上语文课,他们两个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在教,讲李商隐的《嫦娥》,说起“姮娥”就是嫦娥或者月亮的意思,也不知他当时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从那以后天天顺道一起上学的时候就叫她“飞蛾子”或者简单一点的“蛾子”。
丽云有方言,“蛾子”听起来就像是在管她叫“儿子”。
所有的小学鸡似乎都很喜欢当爸爸,打赌什么的全都是赢了谁当爹,输了谁是儿子。
但小时候的徐姮可是和文文静静一点边都沾不上。
当时她听见就提起裙子往汤昳时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踢得他书包都背不稳,骂道:
“老子还是你八辈祖宗!”
然后徐姮又多了一个外号,汤昳时改叫她“飞虫虫”。
说她骂人嘴皮子不打结,就像夏天夜里一直在耳朵边叫的某种不知道名字的小蚊子,骂得他脑子直嗡嗡。
那会儿拱完火才劝架的是哥哥徐渚,他和徐姮比汤昳时大两个多月。
三个人小学的时候一直是一起走去上学的,半道上吵起来的也只会是她和汤昳时。
但多半是徐渚挑起来的事。
她哥巴不得她和汤昳时吵架。
当然还是汤昳时欠的,喜欢惹她。
上初中后徐姮住校,徐渚跟爸爸去了县里。
私立中学学费贵且追求升学率,只在星期天放假半天,妈妈要是忙不来接她,徐姮只会留在学校寝室里,就算在同一个学校,她和汤昳时不同班也很少一起上学,都有各自的同学玩伴,彼此看见了就只打一声招呼。
现在他也不叫她“飞虫虫”,反正她是没听见过了。
据朱佩琳和他的妈妈聊天,她知道汤昳时也是要去丽云一高读书的。
徐姮在树荫下回头,眯起眼睛看着逆光向她走来的汤昳时。
在她的印象里,她似乎一直是他们三个里面最高的那个来着。
怎么好像才过一个暑假,汤昳时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都不止了,窜得真快。
他身上穿的是大红色带白杠的球衣球裤,正面的数字是“23”,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出汗不少。
脚下踩着黑色的球鞋,高帮的,袜子是白色的,白到和新的一样。
露出的结实手臂正抱着一个有签名的篮球,才用了这么点力气就能让徐姮看见他胳膊上的青筋和肌rou鼓起的形状。
现在肯定打不过他了。
汤昳时直问徐姮:
“你今天没去补课?”
“每回问朱阿姨就讲你在补课,忙。”
他走近之后才让徐姮看清他额边如水珠一样的汗。
不如说满脸都是,看起来硬硬刺刺的头发被汗shi之后变得更像是刺猬的毛。
鼻子是鼻子,嘴巴还是嘴巴,怎么他长高之后连他的五官看着都顺眼不少。
不过徐姮留意到汤昳时那不知是不是被晒到发红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