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妈妈明明不喜欢他,却要残酷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呢?
妈妈喜欢爸爸吗?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个家就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呢?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今天的午饭怎么办?”
李章叙凑到麻将桌边,顶灯照耀着黑色麻将室里的男人。
“我他妈就差个三筒了……你个赔钱货来凑什么热闹,没见老子忙着?”
李征远叼着烟用胳膊肘把李章叙的手从麻将桌上挤下去。
麻将在绿色的桌布上撞击发出闷响,烟雾和摆牌的影子在李章叙的脸上摇曳。
“可是我很饿,爸爸你不饿吗?”
“饿你就去找你妈,老子没钱!滚滚滚,别影响我。”
一边的房东阿姨推了一把牌,嬉笑道:“不得噢老李,养儿防老!你好歹喂口饭吃,以后他才好孝敬你啊,哈哈哈哈……”
“孽畜生嘚孽畜,有乜好孝敬。”
“以前柏堇中专毕业,差一点就上大学了。谁知道你这么幸运,娶到知识分子做老婆,当初还会帮着你种田,呵呵……”
“现在也是黄脸婆一个,有乜幸运噶?当初看上她就是见她听话,谁知道现在闹分居,以为自己多时尚先。”
“乜听话就打咯,等你抓回来狠狠打。她爸收咗你彩礼,她就是你的人……”
李章叙听着他们的对话睁大了眼睛,不禁恐惧起来,看着烟雾和烟臭味中嬉笑怒骂的大人们,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一般,忍不住往后退。
“嗯?”房东阿姨转过来,看到他想逃,伸出手去掐住他的脸。
“小章叙想走呀?”浑黄的眼白捧着黑洞洞的眼珠,里头又盛了一些慈祥的笑意。
“眼睛细细长长的,还有泪痣,像以前田头的狐狸,被杀的时候那眼睛微眯起来就是这样的,真是全都随你妈妈了,就是这个扁脑壳随你爸爸。”她接着说道:“以后要好好读书噢,莫像你妈妈一样,去做不三不四的事,勾引人……”
“……我没有,没有……”李章叙惊慌地摇着头:“我、我去找我妈妈……”
妈妈?
李章叙听到出租屋外铁门响动的声音,刚想叫出声,却听得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
柏堇的声音冷静下掩藏着疯狂:“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啊?”
“……你都有孩子了,你看看你是在做什么?”
“我只要这个,你懂吗?你要是不懂,你就放过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李章叙眼中的期待化为惊恐,他踉跄着从铁门边挪回屋子里。
出租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女人掏钥匙的声音和他们争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神吗?来感化我、救赎我?……”
李章叙不明白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躲起来,而不是站在门边。
他爬上破了皮的老旧沙发,蜷缩着装作睡着了的模样。
吱呀一声,铁门颤颤巍巍地开了。
她好像要哭了,可是还是笑道:“你走吧,该做的都做完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早死了。”
男人抽泣了几声,没有再说话。
铁门被关上,进来的只有柏堇。
她靠着那生锈的铁门,终于流下眼泪,眼神落到沙发上的孩子身上。
李章叙听见女人的脚步声渐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被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而轻缓地哼着许久许久以前曾经唱过的摇篮曲。
可她唱着唱着哽咽了。
“章叙呀,妈妈也想像别的母亲那样,喜欢自己的孩子,可是妈妈做不到。一想到你是……李征远的孩子,我就……”
“我就想吐。”
“哈……哈……呵呵……”
李章叙笑着,倚靠着医院缄默而坚硬的石墙,像是要窒息了一般,眼里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水。
“章叙?你爸的呼吸机好像出问题了……”
柏堇听见他的声音,推开门进了昏暗的楼梯转角。
“妈妈。”李章叙伸手去抓住她的衣角。
柏堇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下一刻却意识到不对。
儿子的神色很奇怪。
他长得比他爸爸高多了,跪下来的时候高到她的胸腹。
“别去管,好吗?”
柏堇听见了他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爸啊。”
李章叙幽幽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中年女人,抓着她衣角的衬衫袖子滑落,胳膊上纵横的旧伤裸露在空气中。
“你可以不管我,但是遥遥呢?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在乎吗?”他轻轻开口。
柏堇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