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光怪陆离,整个世界都是数与形。
脚下的非欧空间折迭又展开,每一粒沙粒里都藏着斐波那契螺旋线,天空中飘过变幻莫测的群,它们倒映在大地上的影子变成了n维拓扑流形。
他忘乎所以地漂浮在虚空中,在风中记录稍纵即逝的灵感,将日以继夜的演绎写满整个蔚蓝色的星球。
直到有一天,他在地平线上看到了苍青色的夕阳。
半空中飘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轻声叫他:“洛行云。”
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四壁白净的病房,白得很耀眼,是他平生所未见。他低头看自己的被单,手,看窗外的夕阳,颜色浓郁得不真实,像那些商店里展示的电视机循环播放的4k画面。
门外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有人正塞进一张夕阳的照片。
进门口,层层迭迭都是照片。
像一整个春天的瞬间在斗室里绽放。
——戚羽和张亮凑在一起偷玩霍思明的switch。
——霍思明在拳馆跟人pk,李遇在旁边地做动作指导。
——孙若薇在公告栏前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年级第二,身边的鹤望兰兴高采烈地夸耀自己倒数年级第二。
——沈书意插着口袋走过洛风代言的公交车站牌。
——裴衍抱着猫,弯着漆黑的眼睛。
——一人一猫的鼻子上,各顶着一片圆圆粉粉的樱花瓣。
λ
洛行云缓了十多分钟,才找回了控制身体的感觉,按响了床头的病房铃。护士很快走了进来,给他喝了一大袋甜甜的营养ye,然后把他搬上了另一张床,送进各式各样的仪器做体检。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洛行云才被送回了病房,有个女人等在里头。
洛行云看了她半晌,才试探着叫道:“……妈妈?”
他记忆里的妈妈年轻漂亮,头髮很长,眼睛明亮,跟眼前干瘦困苦的女人判若两人。但他喊出声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哽咽。
洛宁听见他的声音,摸索到床边,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洛行云靠着她,有些生疏地抱住了清瘦的臂膀,这和他记忆里的触感有很大的偏差:“妈妈……你的眼睛怎么了?”
洛宁的手臂箍得更加用力。
她的眼睛很久以前就被前夫打伤了。洛行云上初一的时候,病情恶化,左眼视力先下降,然后右眼也逐渐变得模糊。
那个时候家里很困难。洛行云考上了城南私立的初中部,他们却一度交不起学费,洛风因此辍学打工。她这个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照顾两个孩子,还要他们分神照顾她,将为这个小家庭雪上加霜。
所以她离开了家。
自己身体不好,没什么能耐,前夫又没几年就要出来,离开是一个母亲所能想到的最不拖累孩子的办法。
她独自一个人,去别的城市生活,习惯了彻底失明的生活后,在残联和妇联的帮助下学习了推拿。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省吃俭用每个月给家里寄钱,供孩子念书。
“裴妈妈给你熬了点中药。”她端出了保温杯。“对分化期的oga身体会好,你喝一点。”
这半年她总是睡不好,心神不宁。
洛行云打国赛的那一天,她早上起来,有强烈的预感,她的孩子好像要分化了,会分化成oga。
她去中药店,按着她小的时候妈妈给她熬的药方,抓了几贴药。
摸索着去了飞机场,买了机票,飞回s市。
她一个盲人,带着几贴药,飞了大半个中国。
她甚至不需要打电话,就知道她的孩子在哪里,要变成什么模样。
因为她是妈妈。
洛行云默默抱紧了清瘦的妈妈。
——他不是妈妈不要了的小孩。
——妈妈从来不抛弃孩子。
λ
洛家母子久别重逢,正坐在一起絮絮说着小话,外头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有人衝过来,用力推开了病房。
洛行云转头。
落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他想起分化前最后一幕,心里七上八下有很多事想问,眼睛也shi漉漉的。
可是,嘴角却完全不听使唤地咧高:“老裴!”
裴衍一言不发地跑过来,急切地抱他,吻他,咬他,蹭他的味道。
洛行云分化后,雪的气息里掺杂了松木的香味,干净又温暖。
裴衍闻够了,把他从病床上抱起来,举高了,仔细瞧他的眉眼:“没什么变化。”
洛行云抵着他的额头哈哈一笑:“淦,我矮了两公分!你呢!how do you do!!”
裴衍也笑:“我没事。”
医生进来:“分化47天,真有你的,简直能破世界纪录。”
“他分化得还好吧?”洛宁着急地问。
主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