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一段路,王葛回头打量匠徒们,又见老亭吏跟优勉骑一匹马,二人东张西望有说有笑,她放了心。
老亭吏的绰号之所以叫“隼”,一是他跑动快,二是目力超常。余光察觉王葛的关切后,对十名小匠徒和优勉的将来更加放心。
到北城门了。
来这里非为看城墙,而是看记里车。城门东边墙根下围有栅栏,里面用陶砖架着两辆记里车,陶砖的作用是令车轮悬空。记里车形制为单辕,双层,就是一里、十里都可击声的。
两辆车的一侧木挡板均卸掉了,乡兵解释它们出了问题,在等Jing于机械的木匠师来维修。
机会难得!王葛顾不得姿势雅不雅,先蹲到车前,脑袋尽量趴近柜里,看车轮如何带动齿轮,齿轮又是如何咬合运作的。柜内全部为木齿轮,大小一共六个,以面朝车前方算,左边的车轮起到第一步的传动作用,右车轮是单纯的车轮。
唉,她个子太矮了,三面都有挡板,想数清各个齿轮上的齿数,抻脖子都不行。
留在后方的乡兵跑来:“机械匠师正朝这边走。”
王葛遗憾的出来栅栏。县署不愿得罪她,也不愿得罪机械木匠师,所以偷偷看几眼就知足吧。
夜晚,她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停回忆当初桓县令的话,别的竟然记不住了,只因为西游记的原因,记住“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两句。
再仰回身,盯着黑沉沉的房顶。她一直没机会见到荀太守,但段娘子铁定是荀太守的心腹之吏。王书佐级别不高,不过他有显赫出身,迟早高升。她的才能被功曹史、王书佐欣赏后,天赋匠师的声名逐渐由襄平传开,直到郡署给她增加护卫,兵曹随时配合她进行火药试练,且每次制出新兵械,全能按她所愿兑换奖赏。
然后她变了。
一切一切,让她逐步被利欲蒙心,忘记困难时候的伯乐才是最该珍惜的良师益友。细思,踱衣县如果是那个江县令掌权,她稍有不慎就会被逮进牢里遭受拷问了吧。
再想,桓县令二十出头,难道他不是心怀抱负,急于积攒政绩的年华么?但桓县令却把她放出这么远的地方,难道他不想将一名好匠师留在踱衣县吗?
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原来字里行间的期盼,充满的是无奈与被动,更是开明与宽容!
“我可不是白眼狼。”她嘟囔句,睡觉。
次日上午,王葛肚子彻底觉不出疼了,下午由东城门离开,去往高显县。至于郡治高句丽县,回程的时候再去。
辽东之域就是这样,入冬后一场雪、一场雪的不断。路上遇到行路难的百姓,人数少时,邹娘子让护卫施以温水或麦饼,人数多了只能视而不见。
世间不缺恶人!
卖奴隶的商队把奄奄一息者抛到道边,这些异族奴隶不识字,比划不清扔掉他们的是什么商队,更不知道商队赶往的是哪个城。
雪越下越大,若王葛的队伍不管这些人,估计没多会儿就全都冻死。
慕容廆(wěi):前燕君主慕容皩(huàng)的父亲。
白部鲜卑:一说居“白山”得名,一说因肤色较其余鲜卑族白而得名。小说里勿考究。
请假
抱歉,工作原因,今晚不更了。
339 至高显
人命为重。除了链枷兵和弓弩护卫,其余人能背多少行囊背多少,王葛也不例外,优勉离车,上了老亭吏那一骑。
腾出了地方,十几个奴隶被抬上马车,有的呼吸微弱,已看不出胸膛有起伏了。
邹娘子忙令:“绕路去北风亭!”
绕的不算远,队伍一边走、一边注意两侧积雪厚的地方有无再倒下的人。王葛比别人多围一层面巾,即便这样,开口还是直灌冷风:“往年有这种情况吗?”
在大晋,商贾财富再巨,身份上也是“良人”,也就是平民。部曲、奴婢无罪的情况下,平民杀部曲,罪减一等,杀奴婢,罪减两等。王葛数过了,共十七个奴隶,不知能救活几人,哪里的商队敢如此作孽?
邹娘子:“每年都有。凡查到的商队要么属东鲜卑贵族,要么属高句丽贵族势力,我们的官署罚不了他们。”
幸亏王葛制木之余,学了些边郡各族的常识,不然根本听不明白话中的几个意思。
东鲜卑盘踞势力分别为段氏、慕容氏、宇文氏。他们贩卖的奴隶绝大多数是别部落俘虏,再就是匈奴人。
而高句丽,邹娘子指的是高句丽国。玄菟郡的高句丽县和高句丽国不是一回事,先有前者,然后一个叫朱蒙的人在县境范围里建了个国,以县为国名,后迁至丸都山建城。高句丽国贵族贩卖的奴隶,往往是从南沃沮、辰韩、弁韩三地抢掠的,有时夹杂着倭奴。
如果这十七个奴隶没被转手过,从外貌特征可断定,商队来自高句丽国。
商队受各自势力驱使将大量人口卖至平州,受益的是平州,东夷府怎会因为奴隶被虐惩治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