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引子,两个人相处不免有了一种共同守护一个秘密的心照不宣,喻文波乐得有人给他的鬼鬼祟祟打掩护,而邹维则在这种默契下变得有点奇怪,混杂憧憬和各色情绪。
他其实全部明白,明白就不需要问出为什么。既然见过相爱时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真挚,自然不会再被感情消磨后眼底枯竭的水泉灌溉打动。王柳羿受够了他的装聋作哑,受够了他的
活脱脱像一条艳鬼,喻文波晕乎又不忿地想。他们应该像两只小兽互相啃咬,很生疏地索取又给予,而不是现在这样,王柳羿好似勾引,他就上套,他装得这么熟练干嘛?是不是在掩盖害怕?
将近二十岁的王柳羿还是瘦得有点可怜,喻文波紧紧地抱着他,从耳后亲到肩头,他掂量王柳羿的分量,在勉强能掐出乳肉和臀肉的地方确认怀抱里的不是一把细细的骨头。年轻人情动时气血翻涌,公主掀动眼皮,自上而下的,赠给喻文波一眼,他的声音很软,他喊,杰克。
但这种状态很快就结束了,喻文波去上大学,再回来两位又成了屋檐下的陌生人,邹维无从窥见他的感情生活,自然再也没有接触到喻文波口中很好很好的蓝哥。他们还好吗?
他没法在这个家庭表露自己的惊世骇俗。
终有一日王柳羿揉着眉心,推开他认真道:“喻文波,我们分手吧。”
年轻人到半夜食髓知味,王柳羿雪白的肩头耸动,低低哀哀地求他,不要了,轻一点,喻文波声音黏黏糊糊,捏住公主腿间湿红的软肉问,怎么都肿了,好可爱…
你理解理解我好么,蓝哥?
两人一起上了本市同一所大学,在朋友中公开了关系,拿下了某个项目的国赛金奖,顺理成章在一个看完电影压完马路的晚上滚了床单。王柳羿抱上来前对他坦白了自己的秘密。那是一个足够香艳残忍、能把半大小孩脊柱压弯的秘密,然而王柳羿被他家里养得太好了,又或者太过善良,选择相信眼前的男性,他的牙抵住下唇,眼尾耷拉着,说,杰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呀。如果你觉得我是畸形、是变种,你不能接受,那我们到此为止,我会尽力补偿你……
喻文波很肯定的、斩钉截铁的、重重道:他很好很好。
邹维没听进去,他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念头:蓝哥很好很好。
喻文波乐了,得意道,对啊!
他张嘴想炫耀王柳羿,嘴绷大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边邹维也是个没话的,只呐呐道:他好吗?
他久违地跟这个弟弟说起别的话,落荒而逃一般丢下一句,小孩子懂什么啊!
这话没能对他的好蓝哥说出口。他只是同样沉默着,沉默地感受王柳羿日复一日被消耗的热情,感受他复又蹙起的眉间积攒下的失望,感受他如水眼波凝成幽幽寒潭。
恋人眼睛被亲到水涟涟的,王柳羿仰起脖子,哼笑着扫下一眼,隔着七八百度的厚镜片,银色边框跟他嘴里两排金属一样碍事且冷硬,那眼神便无端有了居高临下的意味,只是一眼,喻文波莫名心慌又兴奋。喻文波啊喻文波,小小年纪就懂眼镜娘的好了,以后还得了?
这个时刻总是真心的。打闹完还得分道,喻文波送不了他,只能带着唇齿巧克力的香气回去。一楼客厅的灯亮着,不是家长是邹维,喻文波隐秘地舒出一口气,不等上楼,邹维问他:你有对象啊?
喻文波用亲吻堵住了他要说的话,可能也没有什么要说了,王柳羿交代得直白,觉得畸形只是假设喻文波觉得,而公主自己不觉得。是了,虽然王柳羿比他大两岁,但他惯会撒娇,一向娇纵,善于示弱以达目的,这只是公主以退为进的手段,他压根不觉得喻文波会在此刻逃出他的手掌心。王柳羿连獠牙都可爱,给烤肉是自愿的、开瓶盖是自愿的、点外卖是自愿的、把惹他不高兴的东西全部删掉也是自愿的,虽然有点过分,但是公主高兴就好了呀。
喻文波拉着他蓝哥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顺眼怎么看怎么漂亮,没二两肉又细细白白,恨不得塞包里带回家。他嘴里也没个把门,说蓝哥你给我摸摸,我难受,你给哥们摸摸呗!王柳羿伸手推他走,他癫癫地把人像萝卜那样拔起来抱,说好喜欢你啊,你跟我回家吧!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了两年,王柳羿坦坦荡荡,跟家里知会了一声,虽然当下没有叫喻文波表明态度,但喻文波还是感受到矛盾横亘在他们之间。
没有质问,没有苦苦挽留,也没有表露心底忽闪出的恶毒念头:你当然坦荡了,你这副身体还能不坦荡吗?
滑的大脑皮层上滑走了。真的好甜,搂着王柳羿的腰接吻,争抢口腔中还剩一片的薄薄的可可液块,舌头和唇瓣都很软,呼息潮热,心跳分明,最后也不知道那一点点可怜的巧克力被喻文波吃到了哪里。初恋的情态生涩又生动,嘴唇分开时甚至拉出一条黑巧克力色的银丝,随两人对视着大笑断开,喻文波舔舔嘴唇,复又去看他的恋人。
像几年前那个深沉又灿烂、充溢巧克力香气的夜晚,喻文波张开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