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房间在最里面,就差你一个了。”刘青松沉郁的表情里透着不安,蹙眉看了他一眼,“走吧。”
很久没并肩走过了。
刘青松突然这样想到。
上次见面还是比赛。鞠躬,碰拳,擦肩,背道。
同位置好像注定了他们的轨迹是没有交叉点的平行线,生来对手,只能被挂在天平两端,作高下分别。也永远不会有机会像评价他和他的队友们一样,说他们是风格最契合的几个人,天生一队,或者天生一对。
又想到当夜被杀害的彭俊杰。明明都是辅助,甚至王柳羿跟那人同队,关系更加微妙。怎么他们偏偏相处得密切?怎么王柳羿这么关心他的生死?这算什么,共坐饮水机,患难饮水情?你会对我的生死也报以同样的关切吗?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数年前王柳羿在台湾逛夜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头顶暖黄的街灯灯火流泻,给行人面孔照上一层朦胧而温柔的光影。这人打来一通视频电话,细白指尖在一堆银质戒指间流连。他记得王柳羿问他:松松,买哪个好?
橄榄枝的。
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的辅助于是把那枚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他伸手展示给刘青松看。刘青松对着屏幕里一闪而过的辅助选手的上半张脸失神。
很漂亮。刘青松说。后来他让这串枝叶在他的臂上生长。
“后悔没听林炜翔的,大家一起睡会客室吗?”没话找话,“也许这样他…就不会死了。你还挺喜欢他的吧?”
“我不知道。”王柳羿说,“如果能重来,我会看好他。”
走到厨房边上,浑浊的空气里上下浮涌着令人作呕的新鲜死亡的味道,也许是这里的身体三年来习惯了死亡,王柳羿的生理反应不算激烈。他按了按干瘪的胃袋。
走道两边站了三个人。姜承禄抓着小本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王柳羿一一扫过他们的面孔:“邹维呢?”
高振宁铁着脸:“出去吐了。”
王柳羿蹲下身翻看彭俊杰的尸体。后脑处有击打痕迹,致命伤从背后贯穿到胸前,创口大小在25~35之间,一刀毙命,没有擦伤,指缝干干净净,找不到木屑或者皮表。
杀他的人具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也无意折磨他,非常用力的一刀,因为刺破心脏导致心跳骤停。
在彭俊杰毫无防备,或者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绕到他的身后,用力击打后脑脑干使其失去反抗和发出声音的能力,骨刃没入肉中。
那件油腻斑驳的厨师服色调骤然变得统一,涌出的血液浸透了胸口和后背的全部布料,干涸后由死亡染就的质感分外惊心。
王柳羿无预兆地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酸水上涌的一刻食道刺痛。一只手按在胸口,一只手撑在地上,心跳很快。姜承禄和林炜翔把他扶起来。
“有人杀了他。”陈述句。发出声音的人面色惨白,愤怒、悲痛、惊恐、无措、溃堤,通通交织在一起的表情,外溢出但不足十分之一的情绪,颤抖的手、颤抖的身体、颤抖的声音。
王柳羿是一个自我认同感还算强的人。
“工程”的记忆对他影响不大,也有这位工程的人生与从他记忆里搜刮出来的同事的生平相较太过平淡的原因。
工程出生于一个做生意的沿海人家。从教会学校毕业后又读海事,在那里展现出了还算过人的天赋。工程为人勤恳老实,在家乡的船厂里工作不久,很快被先前学校的老师提到贸易港口附近的船厂里任技术工种的二把手。日子本该这样平淡顺遂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负责北极航线人员组织的官员来到厂里,希望能征用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中青年担任船上的工程师。
工程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冒险的人,但官员用财富、爵位以及那两艘船征服了他。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远洋船只,帝国的明珠与先驱,你愿意亲手把自己的名字跟它们刻在一起吗?
工程心动了,他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检修与维护这样先进的船只是每个工程的梦想。出海的那一天,残阳如血,他们站在甲板上,与码头的友伴亲朋挥手告别。他的父母从那座东南方的海边小城赶来看他,工程注视他们的面庞直到他们和海岸线融为一体。
船上的生活一开始还算顺心。船员来自三教九流,工程脾气不错,跟大家相处得很开,渐渐听说了一些亦真亦假的传闻。
比如,船长来自一个落魄的贵族家庭,早年出海经商,如今为皇家海军服务。这次牵头北极航线,是为了搏一个女王亲封的爵位。
比如,牧师是个习性古怪的人,他虔诚地做祷告,同时最喜欢用十字架物理解决问题。
再比如,皇家陆战队的那位队员,是北方大家族的小儿子,来船上是为了镀金,日后好名正言顺地接触上层。他们的庄园会玩“猎人”的游戏,狩猎的对象是苦命的奴隶。
这话好像是就是船长告诉工程的,晚上喝酒庆祝他们到达格陵兰岛时,船上在工程耳边这样说到。他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