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我真的还挺安心的。
我想,很快采春便重新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以复仇者的形象。我不会请能替我脱罪的律师,我会接受指控,老老实实去坐牢。只要我知道采春就在监狱外的某个地方,在我能感知到的某个地方就行。
……我怎么也没想到,采春竟然真的失踪了。
两年前他的失踪案中,有警察来找我调查过情况。我自然是谎话连篇,试图误导调查。不成想这一回时采春竟然真的失踪。
——那个勇敢的,在最害怕的时刻也会鼓足勇气往前冲的人,他怎么会胆小的躲起来?
我每天都在猜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究竟在哪里?
他究竟在做什么?
整整一年后,在我耿耿于怀地思考了整整一年后,某天我无意间从父母那里听说那栋别墅附近的河流有暗流很危险。他们告诉我,小时候我差点在那条河里淹死。他们不知道,当他们如此告知我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差点在那条河里淹死。
我浑身发抖着赶到那条河边。忽然意识到,这一客观事实解答了过去一年我都没能想通的问题。
关于为什么时采春再也没出现的问题。
——如果他还活着,他肯定会信守诺言去报警。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他一定有很多事要做,一定会去做很多事,唯一在选项外的,唯一他不会做的,就是隐姓埋名藏匿踪迹。
我想知道那看不见的暗流流往何方,它把采春带向何处。
为了找到答案,我跳下了河去。
所以,我终于敢相信采春并没出事。
——被采春说活该的我都没有在那条河里出事,应该获得这世上最美好一切的他怎么可能在那么一条河流中溺亡?
于是我委托了侦探。
我必须找到他还活着的证据。如果说,我的生命走到尽头,我只能再做最后一件事,那件事必然是听到他安然无事的消息。
可是,我并不能给委托的侦探最重要的那些线索。
这是不得不提防的情况,如果我透漏实情,告知他们采春是坠河后失踪的,侦探很快便能察觉之前我囚禁了采春的真相。从小我就被提醒要防着被人绑架,被人敲诈,自然不能给对方足够勒索我的材料。我不怕被逮捕遭起诉,但这么做的人只能是采春。所以,我请侦探调查的是三年前失踪的采春。我要求他们不要从三年前的失踪前后着手调查,最重要的是在三年后找到时采春这个人。他们的工作可能更像是拿着采春的照片每天满大街找相像的人。
过去六年不是没找到过相像的人,每次收到汇报我都是那么紧张偷偷去看那个人。次次失望而归。然而下一次,我依旧抱着最大的期望紧张着。
我始终都充满着希望。因为,我相信采春会回来。
他曾经说过,要找到我行为有污点的证据,现在他找到了,他一定会拿着证据来找我。记得当时我反击说,我也会找到他踩坏花花草草的证据,然后,我们就相互挟制,谁也不敢说出对方的秘密,变成真正的同流合污。
……可是,他是那么好的人。他永远不会和我同流合污。
所以,我等着他拿着证据来找我,然后,我会好好在监狱劳动改造,重新做人。等我出狱以后,我就和他一起当个好人。
我一直等着他来找我。等着为他成为一个好人。
就这样,六年过去。
听说常夏委托了侦探寻找采春时,我很想不通——为什么要在九年后才想到找采春?
我不屑常夏的迟钝。准确说,对于他的迟钝我从九年前起就深恶痛绝。所以,原本我并不打算理会那位侦探的约见。我拒绝了几次,不过,之后又产生侥幸的想法,心想如果寻找六年未果的我能够从另一个侦探那里了解到什么新情况?
我觉得可以抽空见一见对方。当然不会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只是想套套对方的调查进展。
然而,我没想到那位侦探相当厉害,在我能主动出击前,他就把我敷衍用的说辞辩驳得哑口无言,令我毫无还手之力。他使用的陷阱提问法令我措手不及。那么狡猾,却那么像采春。
回去后,我忍不住上网搜索了那位侦探所在的事务所。我在事务所的网站见到那位侦探的正面照片。没有戴眼镜带假发片的,露出真实面目的照片。他很瘦,可是,他的脸上有采春的眼睛,采春的鼻子,采春的嘴巴。
我反过来对那位侦探进行了调查,因而想明白常夏为什么会在时隔九年后委托那位侦探寻找采春。
常夏并不是委托那位侦探寻找时采春,实际上,他是在委托那位侦探寻找自己就是时采春的记忆。
——可是,我却不是那么希望他回想起过去。
……仔细想来,我并不确定自己希望的究竟是什么。我不希望他回想起过去,可是,我又不希望因为他回想不起来而让曾经的采春消失。基于这种矛盾心理,我一次一次去见他,给他讲述我和采春的故事。